宿凌璋最近确实没闲着。
白日里,宿凌璋不是在禁军署里当值,就是在街面上巡逻,而到了夜晚,宿凌璋也不停歇,就连张亦夏都发现了,宿凌璋每天晚上,都会在房中点着蜡烛,伏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可是,每当张亦夏走近的时候,宿凌璋就会神神秘秘地将自己写的东西收起来,不让张亦夏看。
这天晚上,本来已经睡下的张亦夏,看到宿凌璋屋子的纸窗,又映出了烛光,便起身来到了灶房,给宿凌璋热了一碗自己亲手做的红枣莲藕羹。
“凌璋哥?.”
张亦夏端着热羹,站在紧闭的房间门口,试探着朝里问道。
正在奋笔疾书的宿凌璋听张亦夏来了,便赶紧将自己正在书写的小册子收了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宿凌璋披着老娘缝制的冬衣,将张亦夏迎了进来,张亦夏一跨进屋里,就下意识地往宿凌璋的书桌上看去——
只见桌上只有一柄烛台,一个未干的砚台和沾着墨渍的毛笔,看来宿凌璋早就将正在书写的东西收起来了。
“夏夏?你怎么还没休息?”宿凌璋从张亦夏手中接过热羹,放在了桌上。
“凌璋哥,我是看你这么晚了还在忙碌,就想着,起来给你做些宵夜。”张亦夏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她问宿凌璋,“凌璋哥,我最近常常见你在晚上写些东西……你到底在写什么呀?”
宿凌璋依旧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随口找了个借口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衙门里要用的东西……”
然而张亦夏却并不买账,她与宿凌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清楚宿凌璋的秉性,张亦夏觉得,自从她的“凌璋哥”去京城赶考之后,性子就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以往的宿凌璋总是对她全然信任,毫不设防,可如今的宿凌璋,好像藏有很多秘密,还不让她知道。
于是,张亦夏撇撇嘴,说道:“凌璋哥,虽然我不能接受‘嫁’给你,但我们也是好姐妹啊!我对你还像之前一样好,可你却……”
宿凌璋看到张亦夏撇起了嘴,不得不哄道:“夏夏,我写的真的是衙门里要用的东西……”
“才不像呢!”张亦夏并不相信,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着宿凌璋,反驳道,“我以前看到过,你在写那东西的时候,有时会露出如姨母般痴痴的笑容,有时又会脸红得像烧着的柴火……凌璋哥,你到底在写什么呀?”
“这……”
听罢张亦夏所说,宿凌璋浑身一颤,她有些紧张地暗自回想着,自己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真的有这么投入吗?
“凌璋哥,你……你怎么……”
见宿凌璋的眼神躲躲闪闪,张亦夏迟疑着问道。
“啊!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宿凌璋急忙掩饰道,“我写的东西……以后再给你看!”
见宿凌璋实在不愿意说,张亦夏也只好作罢,提到“以后”,张亦夏忽而问宿凌璋:“凌璋哥,那你想过……你的以后吗?”
“我的以后?”宿凌璋愣了愣,答道,“我以后,自然是要精进武艺,保家卫国,做出一番事业……”
“我说的不是这个!”张亦夏坐得离宿凌璋近了些,问道,“我是说,凌璋哥,你打算……就一直这么女扮男装下去吗?”
宿凌璋不动神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不太明白张亦夏到底想说什么,见桌上的红枣莲藕羹就快要凉了,宿凌璋便将羹端到了自己面前,拿起了勺子准备品尝。
张亦夏继续说道:“我是个乡下姑娘,只懂得粗浅的道理……我不知道凌璋哥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我只觉得,女子就该嫁做人妇,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才对,你说的保家卫国,那是男子才能做的事……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是女子,就不能不管不顾,凌璋……哥……你总不能一直这么女扮男装下去吧……你总得嫁人啊!”
“噗!”
宿凌璋将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热羹全都喷了出去,旋即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为了防止吵醒熟睡的老娘和张自秋,宿凌璋只得捂住了嘴,隐忍着咳嗽,双眼都憋出了眼泪。
“你怎么了?凌璋哥,怎么忽然呛到了?”
张亦夏赶紧起身,给宿凌璋拍着后背。
宿凌璋记起,现实中被父亲催婚的时候,父亲叫她结婚嫁人,她也没觉得哪里别扭,可现在听张亦夏这么说,宿凌璋忽然觉得,“嫁人”这个词放在自己身上,怎么听怎么别扭。
也许是因为,在宿凌璋的心中,她早就把自己当成了,要“娶”公主的人。
直到这时,宿凌璋才恍然发觉,隐藏在替“老祖宗”弥补遗憾、守护公主的目的之下的,是自己早已爱上了公主。
那日在落雪的庭院里,宿凌璋已暗下决心,要挽回公主,而若想挽回公主,当务之急便是要先确认,公主对于女子之间情爱之事的态度。
母胎单身二十年的宿凌璋,虽然也从未体验过女子之间情爱的感觉,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对于此事,还是很好接受的,但若想让公主接受此事,恐怕得费些力气。
除此之外,宿凌璋还发觉了一件事,那就是,从她穿越到“老祖宗”身上以来,一直到现在,所有大事件的发展走向,似乎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进行的,尤其是前不久,公主的第一次求驸。
这段时间与张亦夏相处下来,宿凌璋能感觉得出来,“老祖宗”对于青梅竹马的张亦夏的感情,自然是比公主要深厚得多,虽然张亦夏已经拒绝了“老祖宗”,但“老祖宗”因为心中还没放下张亦夏,再加上忌于自己的女子身份,才不得不拒绝了公主。
而宿凌璋在面对公主的征询时,也是因为担心公主不能接受自己是女子,所以才暂时拒绝了公主。
“难道我的这次‘穿越’,还是不能改变事件的走向吗?那我这次穿越而来,又有何用?”宿凌璋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验证一下!我一定要改变历史的进程!”
“凌璋哥?凌璋哥?”
张亦夏觉得宿凌璋似乎是魔怔了一般,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却又发起呆来,现在更是兀自念叨着什么自己听不懂的词儿,张亦夏伸出五指,在宿凌璋面前使劲晃了晃。
“凌璋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呀?”张亦夏关切地问道。
“咳咳……我没事……”宿凌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端起碗,将碗里快要冷掉的羹一口气喝尽了,然后将空碗塞给了张亦夏。
“夏夏,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把碗洗了,然后早点睡吧!”
“好吧,凌璋哥,你也早点休息!”
见宿凌璋下了“逐客令”,张亦夏只好拿着空碗,离开了宿凌璋的房间。
在张亦夏离开之后,宿凌璋再次拿出了尚未写完的小册子,开始奋笔疾书,天色微亮之时,宿凌璋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作,她满意地看了看这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文字,将小册子收进了自己的官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