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璋!你回来了!”
午时之前,宿凌璋回到了府里。
刚一步入膳厅的门,一个灵动俏皮的身影就雀跃到了身前,纤细白皙的双臂揽住了宿凌璋的脖子,微微仰头,吐气如丝,一双剪水双眸尽是掩藏不住的依恋。
竺槿今日穿了一身娇黄衣裙,绛唇轻点,缓鬓倾髻,上簪一枚牡丹纹样的金簪,散发垂垂而下,格外明艳动人,既有少女一般的娇俏,又带了几分已为人妻的柔美。
宿凌璋宠溺地在竺槿额头轻点一吻,搂住竺槿的腰,笑着问道:“今日为何这么早就唤我回府?”
竺槿从宿凌璋怀中退出,拉了宿凌璋的手,一同坐至桌边,将一盘香气四溢的菜肴往宿凌璋跟前推了推。
“今日一早,母后召吾进宫说话,回来的时候,吾恰好看到街边有个小贩,在叫卖山中捕来的雪鸡,吾就买了几只回来,想着做给你吃!”
说着,竺槿将一双筷子递给了宿凌璋,目光闪动,含着些许期待。
宿凌璋接过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入了口中,一种奇异的鲜香味道顿时弥漫了整个口腔,雪鸡的肉质细腻细嫩,只需微微咀嚼,就化为了绵软香醇的肉糜。
宿凌璋忽然起了点小心思,她故意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好吃吗?”
竺槿没想到宿凌璋是这副反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哪是人吃的啊?”
宿凌璋摇了摇头。
“我……怎么会……”
竺槿有些难以置信,鸡肉炒制好的时候,自己明明尝过了的,味道虽比不上府里的大厨,但也是很好吃的,凌璋怎么会这么说呢?
竺槿拿起了筷子,伸向了这盘鸡肉,想再尝尝鸡肉的味道,不料还没夹到鸡肉,竺槿的手就被宿凌璋一把握住了。
眨眼之间,宿凌璋的脸就到了近前,竺槿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温热的薄唇就贴上了她的双唇,一边细细研磨,一边若若吮吸。
宿凌璋亲得够了,才往后撤了撤身子,轻声说道:“……确实不是人吃的……简直就是神仙吃的!”
“讨厌……”
竺槿红了脸,对宿凌璋这样故意逗自己很是“不满”,她往外推了推宿凌璋的身体,撇过头噘起嘴道:“惯会用这套来哄吾……”
宿凌璋大笑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忽然感到身后有些异样,她下意识地回了下头,冷不丁地看到了一个正准备端汤进来的侍女,侍女愣在门口,呆若木鸡。
见宿凌璋回身看到了自己,侍女顿时慌乱了起来,都不知道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她就那么窘在了原地,最后还是宿凌璋主动起身,从她手中接过了汤。
侍女转身,捂着脸,羞涩地跑开了。
屋里的竺槿也红透了脸,只顾低头吃菜,宿凌璋关好门,本想趁着午饭时,把皇后召见自己的事告诉竺槿,想和竺槿再商量个应对的法子,可是现在,宿凌璋也不好开口了。
二人一同用罢了午膳,回到了卧房,宿凌璋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因为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竺槿。
宿凌璋从怀中拿出了那份奏折,递给了竺槿。
见宿凌璋将奏折私自带回,竺槿睁大了眼睛,深感意外,但当竺槿认真地阅读完其中的内容后,竺槿的眉头便多了许多忧思,她攥紧了奏折,靠在桌边,抿紧的双唇有些发白。
“这本奏折,原本是被皇上丢弃的,但我悄悄把它拿了回来。”宿凌璋补充道,“早朝的时候,我已经试着向皇上提过建议了,可是皇上很不高兴,不让我再过问此事,公主你看……”
竺槿叹了口气:“父皇一向如此,这倒也在预料之中……”
按照史书记载,距离“戎羯之乱”还有两年,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宿凌璋看着同样忧虑的竺槿,忽然灵机一动,冒出来了个主意。
而竺槿此时也是眼光一闪,似有所悟。
“我们亲自去一趟边关!”
二人异口同声。
默契之下,二人想出的法子竟然出奇地一致,她们打算以新婚出游的名义,微服悄悄前往边关,将那里的情况记录下来,再上奏给皇帝,亲眼所见的景象,自然是比奏折上干巴巴的描述更有说服力,更况且竺槿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就算皇帝生了气,也不会太为难竺槿。
事不宜迟,二人立刻开始做起了准备。
为了能让皇帝准许二人出游,竺槿假意拟定了去南方某郡的出游路线,而宿凌璋则在尝试克服,从十二岁起就困扰着自己的晕血之症。
宿凌璋预料着,此次边关之行,免不了会遇见戎羯人,既然遇见了戎羯人,就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若是打斗起来,必然会见血。
除了见血之外,宿凌璋还必须面对一件事,那就是——
杀人。
于是,宿凌璋决定,先从养在后厨的这几只雪鸡开始。
宿凌璋挑了个休沐日,让厨子逮出了一只雪鸡,放到了后院的偏僻角落,宿凌璋拎了菜刀,横在了雪鸡面前。
竺槿就站在宿凌璋身后,紧张而又担忧地看着宿凌璋杀鸡。
雪鸡还以为自己重归了自由,咯咯哒哒地在草地上踱着步,时不时低头在草地上叨两下,将草丛里的虫子囫囵吞下了肚,直到看到宿凌璋拎着菜刀走过来,雪鸡才惊慌地忽闪起翅膀,在角落里扑腾了几下。
宿凌璋闭上眼睛,不住地念叨着:
“那是姨妈血,那是姨妈血,那是姨妈血……没事的,那是姨妈血……”
过了一会儿后,宿凌璋做好了准备,她咬了咬牙,举起手中的菜刀,朝着雪鸡的脖子奋力挥了下去……
“咯咯咯!”
就在出刀的那一瞬间,宿凌璋还是因为胆怯而手抖了一下,菜刀没有砍断雪鸡的脖子,只砍出了一道伤口。
受了伤的雪鸡惊慌失措地四处逃命,将伤口上的血甩得到处都是,几抹红色闯进了宿凌璋的眼睛,宿凌璋顿时感觉一阵心悸,她的脸色骤然发白,冷汗出了一身,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
看见宿凌璋忽然跪在了地上,忧心不已的竺槿急忙冲了上去。
“凌璋!”竺槿急切地喊道。
“不……别过来!”
这一回,宿凌璋没有晕倒,她紧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朝身后伸出一掌,不让竺槿靠近自己。
宿凌璋强迫自己看着草丛上的血迹,眼前的视界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让宿凌璋差点坚持不住,宿凌璋用颤抖的双手攥着地上的草棵,急促地喘息着。
过了好一会后,宿凌璋感觉自己好了一些,她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