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宁大帐内。
火盆里的白草根快要烧尽了,半截带着火焰的白草根从火盆边缘掉了出来,恰好滚落在了一个侍女的腿边。
火焰很快引燃了侍女身下的毛毯,没多久后,昏睡的侍女就被腿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给惊醒了。
侍女惊叫一声,跳起来连连扑打着身上和毛毯上的火焰,等到火势扑灭之后,侍女才发现,身边的其他侍女竟然都睡得很沉,刚才的动静丝毫没有惊动她们。
再一看床上,侍女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只见焉宁和衣睡在床上,而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宿凌璋,已经不见了踪影。
“焉宁居次!焉宁居次!您醒醒啊!”
侍女惊慌失措地摇晃着焉宁的身体,可焉宁竟然毫无反应,侍女回头望着火盆中冒出的白烟,才反应过来,不知是谁在火盆中放了过量的白草根,浓重的烟气让帐里众人都晕过去了。
侍女干脆拎起半桶清水,浇灭了火盆,又将大帐的门帘支起,透了些新鲜空气进来,侍女用浸了凉水的毛巾给焉宁擦着脸,过了好一会后,焉宁才悠悠转醒。
“焉宁居次!”侍女焦急道,“不好了,出事了,有人在我们的火盆中放了过量的白草根,大家都被迷晕了,还有,宿将军她不见了!”
“什么?”焉宁心里陡然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头一瞧,果然看到原本应该躺着宿凌璋的地方,此刻已是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焉宁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开始回忆自己“睡着”之前的事情,她依稀记起,自己坐在大帐门口发呆的时候,宿凌璋忽然走了过来,还主动抱住了自己,后来的事,就没什么印象了,再一摸自己的腰间,一向不离身的匕首也不见了。
“不好!”
焉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忙下了床,撒腿就往戎羯单于的大帐跑。
“快醒醒!快醒醒!”焉宁将醉倒的戎羯士兵都喊了起来,刚一跑过一个山坳,焉宁就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具士兵的尸体。
“都给我起来!包围营地!”
焉宁一边下令,一边独自跑向了戎羯单于的大帐,刚一跑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了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旋即有个声音说道:“我们快走!”
焉宁心一抖,径直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慢着!”
焉宁喝住了正要往外走的两个人。
宿凌璋和竺槿见焉宁来了,皆是一愣,宿凌璋下意识地挡在了焉宁面前,可焉宁已经看到,自己的父亲就躺在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不动。
“父亲!”
焉宁悲喊一声,冲着戎羯单于的尸体扑了过去,在看到戎羯单于头部贯穿的金簪时,焉宁简直心如刀绞,她愤然转过身,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大帐的宿凌璋和竺槿喊道:
“是你们杀了我父亲?!”
宿凌璋转过身,面露一丝愧疚道:“没错,是我杀了你父亲,为了挽救大齐,我只能这么做!”
见焉宁哭得伤心至极,宿凌璋又低声补了一句:
“对不起……”
听到这话,焉宁反而抹去了眼泪,站了起来,她愤然直视着宿凌璋,恨恨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却杀死了最疼爱我的父亲……你们大齐人不是最讲‘报答’吗?难道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宿凌璋将竺槿护在身后,缓缓说道:“身为大齐将领,我杀死单于,是为家国情怀,心中道义!身为……身为朋友,你救了我,我却杀死了你的父亲,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
“既然这样……”焉宁上前几步,在宿凌璋面前站定,“那便留下你的命再走吧!”
说罢, 焉宁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挥舞着朝宿凌璋砍来。
“小心!”
宿凌璋将竺槿推到了几步之外的安全位置,侧身躲开了焉宁的刀锋,悲痛欲绝的焉宁哭着拼命挥刀,宿凌璋有些不忍心伤害她,只是扣住了焉宁的手腕,将她手中的匕首卸了下来。
“今夜我一定会带公主离开,没人能阻拦我们!”
宿凌璋揽过竺槿的身体,声音低沉地对焉宁说道。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敲入了焉宁的耳朵,见二人已经离开了大帐,焉宁冲着帐外大喊道:
“把她们给我拦住!”
四面八方忽然冲出来了一群手持火把的戎羯士兵,把刚刚走出大帐的宿凌璋和竺槿包围在了中间,宿凌璋护着竺槿,准备突出重围。
“凌璋!你的伤……”
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而宿凌璋的脸色逐渐发白,胸口血迹漫延,令竺槿担忧不已。
“我没事的!”宿凌璋安慰道,“你跟好我!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嗯!”
竺槿重重点了点头。
视线越过士兵的头顶,宿凌璋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山岗上拴着几匹马,于是,宿凌璋打算先发制人,她一手揽住了竺槿,将竺槿牢牢护在身侧,一手握紧匕首,冲向了戎羯士兵。
凌厉凶狠的刀锋挥过,士兵的喉咙绽开了血花,宿凌璋迅速丢了匕首,将士兵手中的火把抛向了大帐顶部,接着又抢过士兵的弯刀,一路杀了出去。
得知单于死讯的戎羯士兵疯狂反扑,宿凌璋拼命左突右砍,脚下不停地有尸体躺下,戎羯士兵倒下的同时,宿凌璋的身上也多出了不少新的伤口。
纵使宿凌璋已是遍体鳞伤,但她怀中的竺槿却未伤到一分一毫。
“快!上马!”
二人已经来到马匹旁边,气喘吁吁的宿凌璋催促竺槿赶快上马。
戎羯士兵又包围了过来,为了掩护竺槿离开,宿凌璋不得不在马下与士兵打斗。
正在这时,焉宁从一旁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副铁胎弓箭。
搭上箭矢的弓弦已被拉紧,仇恨皆汇集在了一方箭矢之中,焉宁凝气屏息,瞄准了马下那人。
片刻之后,一支利箭撕裂夜空,迅疾而来,眨眼间就到了宿凌璋身前,彼时宿凌璋正被三四个戎羯士兵包围牵制,哪怕已经看到了近在数尺的箭矢,力气几乎快要用尽的宿凌璋也无可躲避了。
“凌璋小心!”
马上的竺槿失声惊叫了一声,眼见箭矢就要射入宿凌璋的身体,竺槿顾不了许多,竟直接飞身扑下,硬生生挡在了宿凌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