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要伤感之时,一道慌忙沧桑又带点幽默感的老者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哎呦哎呦,茅房在哪儿?憋不住了.....真要憋不住了啊——快快,来个谁都好.....!”
这股伤感莫名消去了,君御玄看去,急忙跑过来的是一个落魄的老人家,头发糟乱,白花的胡子随风肆意飘动。
“小师父,可知茅房在哪儿....快带我去.....”他催促道。
“老人家,请跟小僧来,二位施主,你们稍等一下。”
小和尚赶紧带着他离开了后院,这下又剩下了姜厌和君御玄两人。
君御玄率先出声:“要不我们走吧,这里也没什么乐趣。”
姜厌看向他,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君御玄避开她的目光,沉着个脸,虽有面纱遮掩,却遮掩不住他此刻低落郁闷的情绪。
她道:“你不想挂上平安结吗?比如高德,愿佛主能保佑高德平安无事。”
君御玄闷声质疑:“这真得会有效吗?”
他从不信这。
“不写当然不会,写了也许会。”
“也是,该怎么弄?”
“再等等。”
“嗯。”
过了会儿,小和尚急匆匆地赶回来,“二位施主就等了。”
君御玄在字条上写下了:【望高德能平安归来】
纸条折叠起来,成功塞进了小牌子的空隙里,交于小和尚。
小和尚去挂平安结,姜厌也不看他这里,君御玄按耐不住,又写了一个,笔尖在最后一个字上轻轻一勾,完成了。
【愿君御玄能与姜厌长长久久,平安顺利,永不分离】
写完之后,他不禁怔愣了一下,眼底间染上抹自嘲。
他不是没有发现他的变化,甚至有时他自己都会对现在的自己感到陌生,以前的他脑子里不是政务就是民情,再就是查找自己的不足,积极弥补改正。
如今的他只因换了个躯壳就变得堕落,开始享受这些年来未真正享受到的生活,满脑子都是:姜厌在哪儿?姜厌正在做什么?姜厌跟谁在一起?姜厌晚膳会选择在哪里吃?姜厌会喜欢上别人吗?怎么才能得到姜厌?
他真是变得不大正常了......
君御玄深叹一口气,将折叠好的纸条塞入牌子中,忍住不再去想那些,他今日出宫是来放松的,要开心才是。
他握住平安结,不想再麻烦小和尚,想自己挂上去,奈何身高受限,只能静静地望着与他有一段距离的树枝。
姜厌来到他身边,问道:“写完了?”
“嗯,可我挂不上去。”
“让那个小和尚弄。”
君御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望着他们的小和尚,捏紧小牌子,低着头说道:“这是我后写的一个,不想再麻烦他,算了,这个其实不用挂也行。”
他又想了想:还是挂吧,若真有那么灵.....
“真不用?”
一道轻小的“嗯”声从鼻音发出,看似不在意,却是无处不透着他的在意,郁闷的气息快要连同姜厌一起包围。
怎么还那么扭捏?
姜厌心道,视线从他身上转移,这才仔细观察起这棵树来,注意到树腰间有一洞穴.....
“那个给我。”
君御玄茫然了一下,信任地把平安结交给她,结果就见她举起手,递给她的东西几乎是瞬间消失不见。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你扔了?”
姜厌亲眼目睹那平安结精准飞进了洞穴中,里面貌似还留有更大的空间。
“嗯,在那树洞里,应该挺深的,你不是说不用挂也行么?大概就是这棵树倒下了,这块牌子都不一定掉落。”
“这样....也行。”
小和尚走过来询问:“二位施主方才是不是朝这棵树上扔了什么东西?”
姜厌听他这么一问,以为是他误会了什么,解释一声:“平安结,我们没有破坏这棵树。”
小和尚道:“不不不,因为这棵树是情缘树,它旁边的才是平安树,两个长得很像,又离得近,也常常会被其他施主搞错,之前都有牌子提醒,近年来没几个人进入这里,也就撤掉了。”
姜厌:“........”定是被君御玄误导了。
君御玄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就这样轻易得到了满足。
“呦?二位还没走呢。”
两人循声望去,是那个落魄的老者,他唉声叹气道:“这里真是禅静寺吗?我真没走错吗?怎变得这么阴森森的了?”
小和尚无奈地说道:“老人家,您都问好几遍了,这里真是禅静寺,这里不阴森,只是人太少了。”
不知是哪句话惹得老者暴躁起来:“什么什么老人家?”他抚着胡子,神气十足道:“老夫我可是禅静寺里的寂虚大师!”
“你?你是寂虚大师?自四年前就无影无踪的寂虚大师?”小和尚震惊不已道。
“要不是缠盘被那些歹人抢走了,老夫也不会落得这般模样!”
姜厌还在观望中。
君御玄立即想到什么,他猜此人就是那宫女所说的算命很准的大师。
老者看了看姜厌,又看了看君御玄,迈起步子,在情缘树下停住了,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道:
“我见过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男人,那时的他英俊潇洒,气宇轩昂,与一位温婉贤淑的女子前来挂上了属于他们的情缘结,可他们命中注定是有一劫,因为无法渡劫而落得悲惨结局。”
他不知在对谁说话,似在感慨,语气沉重万分。
君御玄听完这席话,整个人如同木偶般僵硬在了那里,老者说得每一个字似都在点醒他那段痛苦铭刻的记忆。
好像在告诉他,那个男人就是他那个不务正业,日日沉迷于美色之中以至天下大乱的残暴父皇,而那个女子就是他的母妃,那个温柔善良、却病死在元旦日无人问津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