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能不能小点声骂我,这个楼隔音效果不好,你再多骂几句,明天全小区都知道叶知让昨天做什么了……”
“你还知道不对?”
“我没说不对,我只是不想扰民。”她局促地用脚蹭了蹭地面。
三年了,今晚绝对算得上是叶知让顶嘴最多的一次,她往这儿一站,头一低,主打的就是一个既心虚又不服气,甚至还有点儿委屈,裴景淮气不打一处来,可就是拿她没办法。
僵持了半晌,他反手打开车门,稍侧了侧身:“上车,回家我再和你说。”
叶知让一直想要后退的半步,到底是退回去了:“说什么?再重申一百次你是我小叔?我不和你走,车我也不上,我不要你当什么叔叔了,我又不缺叔叔。”
“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你说第三次我也不上车,这车一坐,就等于我认错了,我又没错,为什么要认?你以前不是教我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观点吗?这叫有主见,我现在就有主见,我没错。”
她背着胳膊,攥了攥手,又后退了半步,两只脚算是并拢了。
裴景淮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努力压制着怒火,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的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叶知让挣扎着不愿意上车,两人僵持到最后,还是以叶知让的失败告终。
她甚至不想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像个麻袋一样被裴景淮扔上副驾驶位的。
她抱着胳膊闷闷不乐地转头望着窗外,车开得飞快,眼瞧着离姨妈家越来越远,最后停在了江边的停车场,前窗外就是江水,很方便如果谈不拢,裴景淮一生气直接把她扔进水里,让她清醒清醒……
当然她知道小叔肯定不会这么做。
裴景淮降下了一半车窗,又点了根烟,叶知让也跟着降下了车窗,空气一流通,烟味散了不少。
安静了许久,裴景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你爷爷,妈妈和你那个裴爸爸会怎么想?你外婆,姨妈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叶知让,只要你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我可以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看小叔才是疯了。”
“我在好好和你讲道理!”
叶知让皱眉,转头和他对视:“我也在好好回答,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过世的人……就是不在了。我们本来也没有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而且你扪心自问,你真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一点点喜欢?”
“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有,小叔,我也不是故意想跑的,我就是觉得你需要一些时间想想清楚,与其像现在这样盯着骂我,逼着我认错,你还不如先问明白自己的心,究竟是不喜欢我,还是不能接受我身份的转变?”
她顿了顿:“反正在我看来,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不在意我,认为我大逆不道,就是错了,那你今天不会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发那么多消息,不会到处找我。”
“……”
“如你之前所说,我上大学了,你答应爷爷的事也做到了,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了。可你出现了,为什么出现?只是因为想让我继续做你的家人吗?可是小叔,你想留住的只是一个家人?”
裴景淮没说话。
叶知让叹了口气:“你回答不了,说白了,是因为你脑子很乱,自以为想清楚了,可其实根本就没想明白。”
“叶知让,你才多大啊……”
“我再过生日就二十岁了,三年前十六七,喜欢一个人很正常,喜欢你也再正常不过了。至于你喜不喜欢我,我以前不清楚,但以后,我希望得到你的喜欢。小叔,我们可以做更长久的家人。”
裴景淮轻笑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深吸了一口烟:“陪你玩这种过家家,那我也是疯了。”
叶知让静静看着他,半晌也笑出了声:“小叔,想试试吗?”
“什么?”
“问问自己的心。”
裴景淮指间的烟燃了一半,叶知让起身朝他靠了过去,她颤着手,微凉的指尖覆上了他的脸颊,四目相对间,裴景淮眸中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甚至还有几分戏谑。
没了酒精的加持,叶知让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她笨拙地和他轻蹭了一下鼻尖,垂眸,轻吻上了他唇,泛苦的烟味涌进鼻腔,就像心是软的,却也是苦的。
裴景淮一直凝视着她,就像无数次纵着她在忍耐范围内胡闹一样,那眼神绝对清白……
叶知让抬眸和他对视,到底是亲不下去了。
裴景淮偏头与她视线交错:“闹够了?”
叶知让没说话,也没放开他,他转头又深吸了一口烟,掐灭了还燃着的烟蒂:“叶知让,得到结果了,就适可而止。”
叶知让把脸埋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哽咽,却仍十分绝倔强:“你骗人。”
“我从来不骗你。”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就这一次我纵着你闹,再有下一次,叶知让,你刚也说了,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什么时候去京城?需要我送你吗?”
“不喜欢我,还送我?”
裴景淮单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拽回了副驾驶位:“我是你小叔。”
“你不是!不是!不是!!!”
裴景淮满是疲惫地看着她:“我们不可能,我也不会喜欢你,所以,系好安全带,在属于你的位置上坐好,不要逾矩,给自己和我找麻烦。”
……
叶知让在江城又陪外婆待了一天,临走时,姨妈和外婆还在感谢裴景淮能替他们送叶知让去上大学。
裴景淮笑容得体,话里话外都在重申自己是她的叔叔,叶知让闷闷不乐的听着,想反驳却不能,脸上的笑是一点也挂不住。
外婆和姨妈也没多想,只以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家。
落地京城后,裴景淮怕叶知让再跑,全程抓着她的胳膊,直到把她带回了学校附近新买的房子。
一连三天,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开学报到那天早上,裴景淮才在出门前问了她一句证件都带齐了吗?
叶知让点点头,出门时想趁机牵一下他的手,却反被他抓住了胳膊,没给她一点机会。
叶知让更不开心了。
京大的校园很漂亮,和叶知让以前想象中一样。
做完新生登记,办了各种卡,领了被褥,叶知让走在裴景淮前面,在校园中穿行,她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目光。
而这些目光都是投向谁的,叶知让心里很清楚,她回头看了眼忙着帮她提东西的裴景淮,莫名其妙开始生气。
裴景淮皱了下眉,以为她是落了什么东西。
小孩,就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