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在东校区,两人走了很久都没走到,裴景淮手里提着的东西越来越重,叶知让也是走得都没脾气了。
终于,裴景淮在林荫道上,停下了脚步:“叶知让,歇一会儿。”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绿化带前的石阶上,看着骑着电动车和自行车来往过路的学生,问她道:“你这个宿舍是非住不可吗?”
叶知让从包里掏出纸巾,撕开包装递了一张给他,又拿了一张擦了擦汗:“大家都住,而且过几天就要军训了,军训结束后开始上课,住在学校还是更方便些。”
裴景淮实在瞧不出究竟是哪里方便了,但归根到底未来要在这儿度过四年的人是叶知让,他不能再替她做任何可能会影响到她日后生活的决定。
休息了一会儿,来来往往行过的自行车和电动车不少。
裴景淮退而求其次道:“你驾照还没考下来,自行车总会骑吧?一会儿去问问他们的车都是从哪儿买的,下午咱们也去买一辆。”
“我不要。”
叶知让弯腰试着提了提裴景淮一直帮她提着的被褥:“小叔,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
裴景淮看着她费力抱起被褥:“你确定要自己抱?”
叶知让点点头:“我可以。”
裴景淮没再多说,他拖着叶知让的行李箱,放慢了脚步,跟着她继续往宿舍楼所在的方向走。
他边走边后悔,刚进校门前就不该听叶知让的话,把车停在了校外的停车场,这要是开着车,这会儿早进宿舍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宿舍楼,叶知让从宿管阿姨手里领了宿舍钥匙,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宿舍在五楼……凭借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被褥和行李箱拖上去。
裴景淮看着仿佛瞧不见尽头的楼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后悔——今早出门的时候,他应该带上管家……就不该听叶知让说什么一切从简,一定要低调……
他越想越烦,可再烦,人已经到这儿了,不上去也不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叶知让问出了裴景淮以前去高中给她开家长会时,每次都会不解的问题,为什么不装电梯?
这绝对算得上是灵魂拷问。
就在两人做着思想斗争,试图说服自己一鼓作气把东西扛上去时,有一家三口和他们擦肩而过。
为首的爸爸约摸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精瘦干练,他肩上扛着自家女儿的被褥,手里还侧提着一只大尺寸的行李箱,他一边和身后的妻儿说笑,一边风风火火的往楼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紧随其后的是妈妈,妈妈肩上背着女儿装得满满当当的书包,手里还拎着两大包生活用品,女儿看起来身高体型倒是和叶知让差不多,两只手一起拎着一只中号的行李箱,虽然瞧着费力,但脸上的笑容却莫名幸福。
叶知让看得羡慕,不禁小声感慨:“如果我妈妈和裴爸爸还在就好了。”
裴景淮皱眉,叹了口气,一口气算是打满了,他从叶知让手里接过被褥,左手拎着被褥,右手提着她的行李箱,迈步就往楼上走。
叶知让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这个世界都有些魔幻了。
今天还没过半,她这无比矜贵的小叔干的活,提的重物,走得路,怕是比他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并且难得没有抱怨半句。
叶知让忙是小跑着跟上他。
等到了五楼,裴景淮望着狭长的走廊,问刚上楼还在喘粗气的叶知让:“你住哪儿?”
叶知让忙是看了眼刚在楼下领的钥匙上的门牌号:“552。”
还好就在楼梯口的斜对面。
作为最后走进宿舍的成员,叶知让和裴景淮一进去就吸引了屋子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东校区的宿舍楼是前几年建的新楼,所有陈设都还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有个可以晾衣服的小阳台,独立的卫生间带淋浴可以洗澡。
叶知让对住宿环境可以说是十分满意。
裴景淮觉得有点儿小,他把叶知让的行李箱和被褥放在了靠近阳台左侧的空位上,随手摸了下桌面,桌子倒还算干净。
正想着,住在叶知让隔壁床的女孩的爸爸热情道:“我们家来得最早,我和我老婆把桌椅啊啥的都擦了一遍,踏实放东西!”
本地口音。
裴景淮礼貌性的冲他笑笑:“谢谢。”
叶知让看向还在忙着铺床的睡在她对铺的女孩,她们刚在楼梯口遇见过。
女孩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冲她笑道:“你好,我叫李时悦,时是时间的时,悦是愉悦的悦,也可以记个谐音,十月,因为我的生日也在十月。梧城人,中文系!”
李时悦的爸爸妈妈也很热情的同大家问了好。
一场猝不及防的自我介绍算是拉开了序幕。
和叶知让同宿的三人,除了李时悦,其余两人都是本地人,和她们也不是一个专业,但初印象都还不错,不像多事的人。
叶知让的邻铺叫江瑜,性格大大咧咧的,个子也高,笑声极富感染力,她一笑大家也都想笑。
她早早就收拾好了床铺,她爸妈也在帮着一直忙里忙外的打扫宿舍卫生。
姜瑜见叶知让东西多又收拾的慢,没忍住上前帮了把手:“知让,你刚还没说你是哪儿的人啊?”
叶知让爬上床,接过姜瑜递上来的枕头说了句谢谢:“苏城。”
姜瑜:“苏城可是个好地方啊!我才去那儿旅过游。”她转头看了眼拿着抹布刚走进卫生间的裴景淮的背影,小声问:“他真是你叔叔啊?你叔叔也太年轻了吧!他是混血,那你爸爸也是?”
叶知让笑着摇摇头:“不是,说来有些复杂,我和他也没有血缘关系,他是受家里长辈的托付照顾我的。”
姜瑜点点头:“那他是做什么的?”
“普通职业,没什么稀奇的。”
李时悦铺好床,朝她们走了过来:“有这么帅的叔叔,可真幸福!”
叶知让笑笑,没再接话。
等她收拾好东西,同宿的几人也陆续和爸妈一起出去吃饭了。
裴景淮站在阳台上,望着叶知让即将生活四年的校园,心里五味杂陈,他甚至有些理解为什么刚才李时悦的爸爸站在走廊上偷偷抹了眼泪。
养了这么久的小孩,第一次背井离乡,身为家长,怎么可能舍得?更多还有担心,毕竟这也是叶知让第一次要真正独自面对生活中可能会出现的风雨。
叶知让踩着门槛看他:“小叔,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你早点儿回家吧。”
裴景淮皱眉看她:“不行,这几天开学,人多嘈杂,你住这儿我不放心,和我回家。”
“可李时悦她们都住。”
“我说不行,叶知让,翅膀硬了?现在就敢不听话了?”
叶知让抱着胳膊,耸耸肩:“不是我不听话了,是小叔真把自己当我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