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香江各处都透着一片热闹的喜庆。
宋晏宁盛着车子来到宋家的半山别墅,这里原是宋家老宅,如今只有宋裴先的大太太何婉仪住在里面。
院子里的花大多都败落了,一眼望去只剩洋紫荆和红枫尚且能够供人观赏,只不过被花匠修剪的不像样子。
“四小姐,您来了。”
出来迎门的是何婉仪身边伺候的陈妈,她热络地上前接过宋晏宁手里的挎包,然后又让司机将车子停去车库。
宋晏宁却道:“不必了,我陪妈说会儿话就走,今晚不在这里吃晚餐。”
陈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引着宋晏宁去了何婉仪的起居室。
屋内的陈设并无过多的变动,宋晏宁上回来这里已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当时何婉仪提起想要找人来重新修缮一下别墅,好让宋裴先搬回这里来住。
如今不仅房子没有翻新,宋裴先也没有如何婉仪所言那般再住回这栋老宅。
宋晏宁不觉得奇怪,她父亲这会儿的心思恐怕都扑在了年轻貌美的女人身上。前些日子他还和当红女星传了绯闻,哪里有空再回半山别墅应付人老珠黄的何婉仪。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真见到了何婉仪后,宋晏宁又不敢多言父亲在外的那些风流事,只挑些自己生意场上的趣事儿来哄何婉仪高兴。
母女二人聊了半个钟头,何婉仪才开口问道:“我听人说,你最近打算去接手羊城的那个酒店?”
宋晏宁笑笑,她这母亲看起来虽在避世隐居,但香江的风吹草动却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是。”
她没打算瞒着何婉仪,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如今既然何婉仪主动提起,她就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不多一会儿,站在屋外的佣人们就听到了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
“好啊,好啊。”
何婉仪深吸一口气,指着宋晏宁骂道:“我说怎么突然有空来看我了,原来你都已经筹划好了自己的未来。现在过来也只是通知我一声,对吧?”
宋晏宁垂眸去看地上的碎瓷片,她实在可惜那只珐琅彩缠枝牡丹瓷瓶。
这毕竟是宋裴先花了大价钱从拍卖会上买来的。
“妈,这不止是我的意思,爸也是这么想的。”
宋晏宁这时候搬出宋裴先无异于是火上浇油,何婉仪气极反笑,她道:“你爸爸当然也这么想。且不论你去内陆那边能搞出个什么名堂,如今这关键的节骨眼上你要离开香江,二房那边还能给我们母子三人留任何的活路吗?”
何婉仪所说的二房是指宋裴先的二太太——季瑜昕。
季瑜昕早年是宋裴先的贴身秘书,她是留洋回来的大家小姐,既懂礼仪又有商业头脑,很快就攻陷了正值壮年的宋裴先。
彼时何婉仪的母家已初显颓势,宋裴先也在香江闯出了一番天地,不再像之前那般忌惮岳丈家里的权势。
于是在季瑜昕生下第一个孩子后,宋裴先便大张旗鼓地公开了自己和季瑜昕的关系,还在香江和季瑜昕举办了一场奢华至极的婚宴。
虽然季瑜昕头胎只生了个女儿,但宋裴先却对这个孩子重视至极。就连名字也是找了不少香江有名的大师算了又算,最终才定下了“晏清”二字。
之后宋裴先所有的女儿也都随着宋晏清一起排行起名。
这些年,宋裴先对大女儿的宠爱整个香江都有目共睹。孩子年幼时,宋裴先就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照看。他虽开玩笑说是想多陪陪宋晏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宋裴先是打算将大女儿当作自己的继承人来从小培养。
如今宋晏清也不负众望,成了宋裴先手下的一员大将。她几乎掌控了宋家产业的半壁江山,有着不可撼动的实权。
照这个形势下去,只怕宋裴先迟早将家业全部交到二房手里去。
何婉仪不敢细想,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间竟生生折断了小指上养了多日的水葱似的指甲。
鲜血很快染红了手帕的一角,宋晏宁只当没看见。
她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我说的话你当真不往心里去?如今这个家里就没有你在乎的人了是吗?”
何婉仪面目扭曲,她虽知道这件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但终究还是忍不下心里那口气,想在宋晏宁临走前说些狠话刺她一下。
“你当然可以躲去内地,等你下次再回香江,恐怕又和之前一样,只能来参加我和你弟弟的葬礼了!”
宋晏宁脚步顿了顿,道:“妈,大姐不会这么做的。”
何婉仪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她冷笑着反问道:“不会?宋晏清和她妈一样,都是心狠手辣猪狗不如的东西。你难道忘了她们母女二人当年是怎么联手害死你大哥的吗?”
宋晏宁不为所动,淡淡道:“大哥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何婉仪的手边已经没了可以摔砸的东西,若不是她腿脚不便,恐怕这会儿已经扑上去狠狠撕咬宋晏宁了。
“意外?宋晏宁,明恩之前那么疼你,你怎么能够不辨黑白的说出这些话来?”
这样的对话在这间别墅里已经出现过上千次,宋晏宁早就听倦了。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痛哭流涕,只是淡淡地看着何婉仪说道:“你说我不辨黑白?宋明恩死后是爸亲自出面,对外界解释他的死只是一场意外。我现在只不过是在陈述爸说过的事实而已。”
再次提起那个熟悉的名字,宋晏宁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爸早已有了定论,我们都没有办法再推翻了,不是吗?”
这两段话硬生生揭开了何婉仪心底的疤痕,她掩面痛哭,一面骂宋晏宁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一面又哭诉着自己当初陪宋裴先起家有多么不易,如今竟然白白让二房捡了便宜。
宋晏宁听烦了这些话,她眉头微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何婉仪的起居室。
陈妈早就听到了里间的动静,她不敢擅自推门进去。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宋晏宁出来,却又不得不先进去料理情绪失控的何婉仪。
长长的走廊上回荡着何婉仪悲恸的哭声,宋晏宁恍然间又听到了宋明恩的名字。
她脚下一软,险些从楼梯上跌下去。
好在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
少年脸上洋溢着喜悦:“四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