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窗外恰好长着一棵已经上了年纪的细叶榕，这会儿太阳接近落山，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子歪歪斜斜地照了进来，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宋晏宁站在暗处，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
“梁副，我不想耽误您的下班时间。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不如咱们直接快进到下一步，谈谈你的条件吧。”
男人沉默不语，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只多不少。
墙上那只挂钟发出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室内也显得有些刺耳，秒针每走一下，宋晏宁便在心里默念一个数字。
等她数到213的时候，梁绍烨突然起身，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高大的身躯轻易将宋晏宁逼到角落。她也不挣扎，只仰着头去看他。
“宋晏宁，这样很好玩吗？”
她不回答，男人就捏着她的下巴继续逼问：“说话，我问你这样做是不是很好玩？”
尽管还在气头上，但梁绍烨手里的力道却放的很轻，他怕弄伤宋晏宁。
可他低估了眼前女人的心狠程度。
“梁绍烨，你来羊城不也是为了让我配合你玩游戏吗？”
说着宋晏宁突然搂住梁绍烨的脖子深深吻了下去，她刚捕捉到那两瓣柔软的嘴唇，男人立刻触电般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她。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厌恶根本藏不住，宋晏宁溢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将凌乱的发丝拢去脑后。
“你应该恨我的，梁绍烨。”
我是心甘情愿被困在原地的囚徒，但你不该和我一样画地为牢。
男人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 “你以为我不想恨你吗？”
“为什么不恨我呢？你有那么多的理由可以恨我。恨我从见你第一面起就撒了个弥天大谎。恨我之后摇摆不定，将爱情和谎言混在一起继续骗你。你还可以恨我五年前一走了之，甚至用刀尖抵着你的脖子逼你放手。”
宋晏宁顿了顿，似乎是觉得刚刚那段话的威力不够，仍继续加码。
“你还可以恨我回香江以后就结了婚，恨我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恨我这五年来从没想起过你。哪怕在羊城重逢，我见到你的那一瞬间也只是觉得麻烦，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你留下笔记，我就陪你演戏。你愿意看我跟你闹脾气，我也顺着你的想法在这里闹上一闹。但你知道我做这些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吗？”
“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不要给我穿小鞋，因为我要在你的地盘上做生意，自然要把你好生供奉起来。”
她扬起一抹笑来，唇上的口红因为刚刚短暂的接吻变得有些斑驳，但那抹红色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你今晚应该去那个白裙子小姐家里吃饭。她既然能请得动你，家里就一定有人身居高位。你娶她做太太，以后事业也能平步青云，亦如你家里人期盼的那样。”
这句话不在宋晏宁昨晚预先打好的草稿里，她只是有感而发。
加上前面和肖锦月在外面闹了一通，她有意要在梁绍烨跟前给他上上眼药。
谁料偏偏是这句话惹恼了梁绍烨。
他面上紧绷，一把扣住宋晏宁的手腕质问道：“你真这么想？觉得我应该找一个像她一样的好太太？”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没有白裙子小姐也会有等在京市里的简同志，再不济还有当初在西北遇到的高同志。她们各个都是你父母认可的好儿媳，将来也会是你上升路上的好帮手，这点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宋晏宁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赌气的味道，肖锦月的意图上回就已经被她猜到了七七八八，今天的一系列事情不过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想罢了。
况且让她生气的主要原因也不是肖锦月。
“梁绍烨，这里的任何一个女孩都可以嫁给你做你的太太，唯独我不可以。”
她眼尾泛红，另一只手狠狠在自己胸前拍了两下：“我是香江人，是资本家的女儿，我没办法嫁给你。而且我有丈夫，就算我和他离了婚，我也没办法嫁给羊城的副市长做太太，你明白吗？”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宋晏宁不肯再看眼前的男人，她实在是害怕那双能灼伤人的眼睛。
这和她昨晚预想的发展完全不一样。
宋晏宁以为自己在说完那些打好草稿的狠话后，男人就会愤怒到极点。甚至可能会把她直接扔到办公室外，并且永远不肯见她。
可现在情绪失控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她倔强的仰着头，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因为这样会显得她很可怜。
梁绍烨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了干净的手帕递给她。
“晏宁，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谈什么？怎么谈？”
宋晏宁加重语气，将疑问上升到了质问的程度。
梁绍烨轻叹一声：“谈谈之后的事情。”
宋晏宁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梁绍烨，我们根本就没有以后。所有的故事早就结束在了五年前，那个时候的你我就已经认清了这个结果，不是吗？”
二十分钟后，宋晏宁拎着皮包离开了梁绍烨的办公室。
肖锦月还等在楼下，她嘴唇紧抿，看到宋晏宁后立刻冲上去将人拦了下来。
“宋同志，你……”
她不过刚开了个头，宋晏宁就冷冷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我没空跟你理论，你有事就去楼上问梁绍烨，别在这里烦我。”
冰冷的语气将肖锦月吓了一跳，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早就忘了自己刚刚气冲冲走上来是为了什么。
等宋晏宁走出好远，肖锦月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又抬头去看梁绍烨办公室的窗子，里面还亮着灯光，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窗边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肖锦月连忙抱着自己的手袋快步跑了上去，办公室的门大敞着，男人这会儿正站在窗边点烟。
“梁副”，肖锦月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今天下午的事情是我不对，您别放在心上。我爸爸为了今晚的聚餐准备了很久，您还是和我……”
话说到一半，梁绍烨才终于转过身来看她，那双黝黑的眼里带着些许不耐。
肖锦月连忙住了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男人微肿的唇上。
她瞳孔微缩，那一小块残留的艳色口红像无数根锐利的针，毫无防备地刺进她的心里。
“我已经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了，今晚我还有事，你早点回去吧。”
男人不再看她，自然也没察觉到肖锦月如蛇蝎般怨毒的神色。
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梁绍烨道别后快速离开了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