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梁绍烨的那一瞬间，宋晏宁的心跳几乎停了两秒。
但是很快，她就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来，跟着成老一起和他打了声招呼。
反正孩子的事情他早晚都要知道，就算刚刚的对话全被他听了去，也没什么要紧的。
成老见到梁绍烨很是高兴，互相寒暄几句过后，他又和梁绍烨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宋晏宁敛眸站在一旁，时不时帮成老补充一些其中细节。不知不觉，三个人竟然在楼下聊了快一个小时。
眼见太阳西斜，成老的秘书连忙上来提醒他该回去按时吃饭吃药。成老还有些意犹未尽，又问了问梁绍烨明后天的工作安排，希望能抽一两个小时出来，再和这位年轻的副市长好好聊一聊。
梁绍烨抱歉一笑，道:“下周中央会派人来羊城巡查，我最近的工作都排的比较满，恐怕抽不出空来。不过您要是不嫌弃，晚上随时可以来我家里一起喝茶聊天。”
成老最爱品茶，一听到喝茶聊天四个字，立刻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
“好啊，正好我也有从香江带来的茶叶，到时候带过来给你尝一尝。”
眼见成老又有挑起话头的趋势，秘书连忙上前再次出声提醒。成老这才依依不舍地同梁绍烨告别，和宋晏宁一起坐上了回招待所的车子。
回程的路上，成老突然一拍大腿道:“坏了，光顾着说话，倒把要紧的正事给忘了。现在再回家属院未免有点太折腾，不如等我们都搬过去后，我再陪你去托儿所看看。”
宋晏宁不在意的笑笑:“没事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成老却不赞同:“上学的事情怎么会不要紧。做家长的要是不亲自去看看学校的环境，就算把孩子送进去了也不会安心。”
关于孩子的身份，成老自始至终都没多问过宋晏宁一句。他关心的只有孩子的入学问题，以及从香江过来以后能不能快速适应这边的新环境。
除此之外，对于她有孩子的这个秘密，成老也守口如瓶，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分毫。
这倒是让宋晏宁松了口气。
回到招待所后，成老率先回了房间。他的秘书留在楼下，负责把车后备箱里的东西搬下来。
宋晏宁没急着上楼，等成老的秘书忙完后，她主动上前问道:“嘉杰，梁副今天不是去宝安出差，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嘉杰一面清点箱子里的东西，一面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好像是羊城这边需要梁副回来做什么工作，于是半下午又把他给送回来了。他和冯席安说话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听到一点。”
“那我和成老在上面说话的时候，他有上楼来吗？”
周嘉杰奇怪地看她一眼:“上没上楼我不清楚，不过他进单元门了。你们下来的时候，他也刚从里面出来没一会。”
得到了预期的答案，宋晏宁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轻松。
虽然她刚刚一直在不停的安慰自己——孩子的事情梁绍烨早晚都要知道，今天的意外不过就是催化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男人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态度又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从她和成老下楼以后，除了一开始打招呼的契机，梁绍烨再没正眼看过她。
那模样不像是在生气，更像是在故意避开宋晏宁，不肯跟她有眼神上的交集。
如果梁绍烨只是生气倒还好说，他可以气她把孩子的事情瞒了这么多年，也可以气她没对他说过真话。
可他却偏偏避开了她。
思索片刻，宋晏宁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很是合理的猜想。
也许梁绍烨根本就不喜欢孩子？
香江的公子哥儿里就有不少讨厌孩子的典型例子。他们在聚会上夸夸其谈，直言孩子就是累赘，是捆绑婚姻的牺牲品。
如果梁绍烨也这么觉得呢？
回到房间后，宋晏宁的脑子已经搅成了一团乱麻。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大脑把那些越来越离谱的想法赶出脑袋。
而家属院里，某位当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回家，梁绍烨立马直奔卧室的床头柜，从里面翻出了一本剪报本。
五年来，有关宋晏宁的所有报道全部被他剪裁下来，整理粘贴在了这个笔记本里。
每一页上还有他用钢笔仔细标注下来的登报日期。
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梁绍烨的手也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等他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剪报本上的日期已经来到了三年前的八月二十三号。
八月底后，宋晏宁整整有四个月的时间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就连新公司的剪彩仪式，也是宋明启代她出场。
也是在这四个月里，频频有记者拍到钱维朗带不同的女人去酒店开房。
一时间，关于钱宋夫妇离婚的传闻闹的沸沸扬扬。但宋晏宁却始终没有露过面，也没有出来解释过一句。
但同年年底，她却破天荒和钱维朗一同出席了新年舞会。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灿烂，原本锋利的下颌线也缓和不少，看起来比之前胖了一些。
而这之后，许多重要场合她都会作为钱维朗的女伴出场，有关二人离婚的传闻自然不攻而破。
梁绍烨眼眸幽深，手指不自觉的描摹着剪报上女人的轮廓。
但他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的孩子。
年龄还小。
也许三年前，在她消失的这四个月里，是为了安心养胎，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这么想来，之前的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五年前的她明明不喜欢小孩子，现在却能耐心的抱着陌生小孩，轻声细语的安慰他。
而且上次来家属院里包饺子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说过——那要是家里有小孩子的话，这个炉子不会很危险吗？毕竟孩子在家难免蹦蹦跳跳的，一不小心磕到碰到可就麻烦了。
当时他也只是怀疑，后来被赵铭洋一打岔，也就把这件事暂时搁在了脑后。
可现在仔细想来，宋晏宁当时的神情做不了假，她脸上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出自真心的。
梁绍烨抑住发沉的心跳，将剪报本重新收回到床头柜最深处。
虽然理智告诉他——没什么的，就算她和钱维朗有了孩子，也没什么要紧的。
但他还是一个人在床边坐到深夜。
夜色渐浓，他整个人被拢在阴影里，看起来格外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