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家bar,同一个位置,同样灯火璀璨的夜晚,只是不同的是,至此之后,于甜甜都会早到半个小时,选择成为那个甘愿在此等上半个小时的人。
“好久不见,原来我的相亲对象是你啊”
于甜甜恍然抬起头来,竟不可思议的看到的是胡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就连声音好像也变了很多,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声音,可就是听来看来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从前得意的笑容里如今好似加了一层盐霜,从前张扬的声音中如今沉甸甸的加上了千斤担万斤石……
失去一个至爱的人,竟会让人如此脱胎换骨的发生变化吗?可她呢,明明笑容减少了,饭量减少了,运动量都减少了,却连她自己也并没有感到自己有什么变化,朋友家人还都以为她是胃口不好而已,难道是她还不够爱他吗?
于甜甜不懂,此刻,她自以为的失去还并不是真的失去。
“你怎么会来……”
“相亲?”胡杨接过她诧异间没有说出口的话,笑着说道,“转到财经频道半年了,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赞助商不够啊,这不,还得靠出卖色相搏个老板的笑脸,呵呵,好吧,不开玩笑了,我领导说他有个老朋友着急嫁女儿,看我也单着,非让我来凑凑热闹”
于甜甜一听到这个就来气,不禁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如从前那样生动的演示着‘不高兴’噘着嘴喃喃道,“我老爸他可真行,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啊!”
“说是等你明年毕业,就要让你来继承家业了,怎么,不打算留在台里?”胡杨明明在笑着,却就是没法像从前那样单纯的笑着,可面对依然如从前一般纯粹的于甜甜,他也不想再做一丝假,于是干脆收起了笑容,淡淡的问道。
“我,我还没想好,可是新换到的新闻频道,每天就是去追踪各种家长里短,很烦,所以我就以课业忙为由很久没去过了,然后我爸又每天在我耳边念着耳旁风,说我这种无拘无束的性格,还是适合在自己家的公司上班,虽然我也不喜欢做生意,可这么一想,也挺有道理的,呵呵”
胡杨了然的点了点头,“所以,相到合适的了吗?”
于甜甜听的一懵,不明白他这个话题是怎么转变的如此之快的,微微的摇了摇头,随意的咬着吸管看着窗外那看起来明明狭窄到无法通过的羊肠小路,却偏偏甩过了一辆又一辆轰鸣而过的汽车。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什么怎么样?”
看到于甜甜果然突显无措的眼神,以及磕磕巴巴故作疑惑的回应,胡杨这次倒是发自真心的笑出了声,于甜甜以为他就是为了吓自己,放心的拍了拍胸口,也一同和他笑了起来……
可转而胡杨却正襟了神色,扶了扶脸上那副没有镜片的镜框,露出温和得体的笑容,肯定的说道,“那就,我们结婚吧”
于甜甜刚刚已经被乌龙吓过一次了,不肯相信的嘲笑他道,“胡杨,不要闹了,你知道你刚才的模样,很像谁吗?”
“方楼”,胡杨大大方方的回道,“这个镜框,这个举止,这个笑容,这个发型,包括这套着装”
经他这么一说,于甜甜才恍然发现,的确是这样,不可思议的指着他,“你?”
“我故意的”
听到胡杨一句轻描淡写的承认,于甜甜不禁怒极站起身用力的拍着桌子斥道,“你以为我会爱上假人吗?”
“真真假假,谁又能分得清”,胡杨努力的忍住突然冲到眼底的回忆,重新抬起头笑着说道,“不过我不需要你爱上,只要你是我的就行,你属于假的方楼就行”
于甜甜感觉到胡杨瞬间沉浸其中的痛苦,恍然明白了自己刚刚一时脱口而出的不该,重新坐下后,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应该也是懂的,心里的人没法被代替掉”
“呵呵,胡太太,难道你忘了,这个称呼是谁赐给你的吗?”胡杨淡淡的一字一字戳中于甜甜心尖上的伤口,“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明白,对于你的一次次相亲约会,方楼都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希望能在他死之前看到你已然安稳成家,而那个最理想的人,自然是他最了解不过的我,他认为我会好好待你,即使对他有恨也不会有所偏见……”
“没关系,我成全他,我要娶你,我要他来亲自感受一下从此将永永远远失去至爱的滋味,绝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洒脱无畏,我要在我们俩的婚礼现场亲眼看到他痛哭流涕的模样,我要他自己来撕下他那副一向游刃有余自以为是的伪装面孔,我要他站在我们俩面前声泪俱下一遍又一遍真心实意的向我们说着‘对不起’,我恨他,足以如此”,胡杨铿锵有力的愤恨也足以一锤一锤的将于甜甜震慑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甚至还确定了她最后一定会点头的理由,“而你爱他,甘愿如此,所以你会为了他去相亲,去回归平静,去过上他向往中那样自在安乐的生活,于甜甜,我知道你的答案一定会是肯定的,你会为了实现他的心愿,和我结婚”
落地窗外,对街一角,与上次站在同样的位置,视野所及之处也从没有改变过,都是落在那个女孩的身上,幸好,离开的这段时间,甜甜很听话,生活的轨道正在按部就班的有序进行着,不曾偏离,不曾有误,方楼微微一笑,看到胡杨如今这样一副矫揉造作故作傲娇的神态,不禁怀疑起了自己,在别人眼中竟是这样一副自大狂的模样吗?
“我听到他们在谈论结婚了”,坐在一旁车盖上的白一白吸着杯中的饮料默默提醒道。
“嗯”,方楼苦涩的点了点头,“把甜甜交给胡杨,我才放心”
“不,在这一点上我不能苟同,我认为你做错了”,白一白淡淡的道出自己的观点,“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为什么要提前安排好呢,你也看到了,你觉得胡杨还是从前的胡杨吗,你就这么确定他会如你所设想的那样好好待她吗,你这么一撮合,万一胡杨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于甜甜因为你的关系还是坚定不移的忍受选择了他,到时候你又能做什么来纠正呢,你甚至看都看不到了,方楼,我跟你说,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自己会有自己的判断力,我认为你应该让她自己来判断,即使她的选择有多么糟糕,那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们都要祝福她……”
方楼听到白一白冷不丁竟说出了这么严肃深刻的言论,不禁忍不住低头笑了笑,“一白,你和甜甜还真是一类人呐,你知道吗,只抓住眼前片刻讲究即时效率的人,最需要有一个提前为他安排好一切的人,做好完善的准备,以供他眼前抓住的一定就是对他最有益的机会”
“我相信胡杨,可以一次又一次,将我的身家命运全部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他……”方楼看着于甜甜从不可置信否定排斥的神色渐渐缓和为犹豫不定的不停将指甲印扣在手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泥足深陷,呵呵,直到疼痛变为麻木,她终会答应。
“方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宋歌打断了车外两人思绪的游离,隔着后座车窗低着头问道。
“在易老找到我们之前,我们需要搞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才能与他有相应的谈判筹码”,方楼转过身将自己的思绪从女孩那边抽离出来,把自己的想法与他们一一道来,“首先,如果说竹节花是他研制的所谓长生药必须用到的研究材料,那么就像林荫市一样,他需要大片的土地来种植竹子,可他却轻易的放弃掉了已然成熟的林荫市,这没有道理,除非他已经选定了更好的地方,这个地方一定有比起林荫市相对明显的优点……”
“大!是大!这个城市一定比林荫市大出几倍!”白一白抬起头来征求方楼的肯定说道,“顾如风告诉过我们,他们在研制解药的过程中因为原材料严重不足研究已经停滞不前了,所以这个原材料是不是就是想要形成竹节花而必须种植的大片大片竹林”
“很有可能!”方楼笑着拍了拍白一白的肩膀,接着说道,“其次,这个城市不需要像林荫市那样完全适合竹林生长的生态气候,只要常年有光照就可以,要想保证竹林生长环境所需的常年保持湿热状态,之前一气之下拿来对付他们的太阳能水管其实只要稍加优化就可以做到常年自动保持恒温或者随时调节温度状态”
“这就是他们抓你逼供的目的吗?”宋歌一想到方楼当时满身伤口的惨状,就气的恨不得捶自己一拳。
方楼笑着靠在车门旁,随意的将手搭在窗户上,一点一点的提醒着宋歌不要太过冲动,“嗬,优化的调节很简单,他们是要逼问我怎么才能毁了这个水管”
“为什么?”宋歌和白一白不解的同时问道。
“这一点啊,易老倒是和老祖宗学了个精髓,说好听点就是主动权必须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中,说难听点就是如果不想灰飞烟灭就老老实实的听话,所以老祖宗研制了天兰花,而易老则计划将我威胁阿豪的言辞给坐实了,将水管里的水换成任何一种有毒药物,都足以让整座城市乖乖听话,他休想!”
“对,他休想!方楼,别想那么多,干就完了!多活一年少活一年能怎么样,我早就没什么可失去了的,如今小森也不要我了……”白一白想到顾小森那时的决绝,浑身的气焰好像也丢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一丝不留的交给了方楼,“我们听你的”
“这样,一白,我们分头行动,你继续去追踪顾如风,顺便看看他们这些年到底都在断崖山搞什么鬼,甚至他会不会知道下一个目标城市会是哪儿,能被易老看重的人,这个人不容小觑,不过他现在应该也会被易老团团保护,以防我们的插手,所以尽量不留痕迹。另一边我带着宋歌去追查大批透明水管生产制造的消息,如此特别的产品即使签了保密协议也一定会口口相传,嗬,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不会有所谓的秘密,而易老大部分的精力应该是放在这一边的,所以除此之外也可以借此来分散易老和易小爷的两股势力,还有易小爷的势力主要也集中在琳琅市,他身边的季萧然不是好对付的,你要小心,一白”
白一白点了点头,随后飞身上车,带好头盔后故作潇洒的挥了挥手,连透过头盔传出来的嗡嗡声好似都带着白一白一定会携着胜利的好消息归来的志得意满,“方大哥,先走一步!”
方楼不禁摇头笑了笑,却不知怎么竟舍不得将视线从他疾驰而去的背影移开,只是紧紧握着车窗玻璃的手出卖了他的不安,一道红痕翛然从手心穿过,也丝毫无法让他感觉到疼痛,可如此爱捉弄人的命运,他也确实无法干涉预知到未来的变幻,只能默默地撇过头看向宋歌来转移注意力说道,“阿歌,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方大哥,我想去找阿水,还有江小艺是她在乎的人,如果可以,我想至少确认他们的安全”
“嗯,去吧”,方楼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们现在脱离了Ido,虽然是以一种惨痛的方式,造成了最坏的结果,可我们不需要再顾忌任何人任何组织的原则,像一白那样,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想做什么就去做吗?宋歌将这句话仔细的在嘴边琢磨,从今往后,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得以存活35年的‘幸运儿’,在最后的这几年里,他可以只做他自己,只为了他爱的人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