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出口,便引起了骚动,窃窃私语不间断。
陆崚靖冷眼一扫视台下,百官们纷纷噤声。
陆禾筠挺直腰杆,看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您可还记得先前臣女讨的那两条赏赐。\"
\"朕记得。\"
她眼神坚定,声音丝毫不抖怯,\"那个未知的条件,臣女想到了。\"
众人皆敛气屏声,隐隐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简单。
陆禾筠道:\"免死金牌只可保一人,而我要的这个条件便是——让免死金牌的权限扩大。\"
此话一出,连皇帝都觉着诧然。
她继续说:\"臣女要两相结合,化为……\"
话没说完,一人出声打断,\"陛下,如今是早朝时,臣等还有许多正事要禀告。\"
陆禾筠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谁,刑部尚书唐寅峥。
\"臣女所言,关乎黎民百姓、更是国之大事,重中之重。\"
陆崚靖看她这般笃定,对唐寅峥一摆手。
陆禾筠重新说,尽量的简化想说之话:\"臣女要用这枚特殊的免死金牌,护住身边的所有人。\"
\"至亲好友……至生爱人,一切与自己有关、所在意的人。\"
陆崚靖眉头一拧。
\"这是臣女在禀事前的唯一的请求,望陛下恩准。\"
众人听到这,越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忍不住的窃窃私语。
陆崚靖沉默不言,似乎在思考,看她卑躬屈膝的决绝样,又逐渐动容。
须臾后开口,\"准了。\"
陆禾筠舒眉,紧绷着的弦松了些,旋即从衣袖中掏出一沓准备好的信笺,同时还掏出一枚从甫阳刺史曹鞍那搜出的官印章。
瞧此,百官们顿时止声不再议论,大多数皆是惶惶不安盯着。
皇帝旁边的老太监拿起东西,递呈给他。
陆禾筠慢慢吐息,缓了一下,\"陛下,这些全都是臣女这一路破案所收集的东西。\"
\"里头涉及的事情有许多,金矿、火药藏匿、贪官污吏、以及……\"话音停顿一瞬,稍扬起头,声音拔高了些,\"已结的侯门案。\"
这话一出,众人吓得忘记了呼吸,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帝手中的信。
陆崚靖一封封的拆开看,快速阅览都没能一下子看完,神情越来越凝重。
她认真的分析着:\"臣女将这些都整理过,发现一切的事情都指向了侯门案。\"
\"甫阳金矿山于五年前便被发现,管事官吏却选择隐瞒,而侯门案事发不到一年时间,整个金矿山被‘分食’完毕。\"
\"而这……\"
话至此又被打断,\"陛下,臣以为金矿被人擅自踩挖,定是暗中的官吏作怪,怎么可能牵扯得到侯门案。\"
说话这人是大理寺卿周闫。
陆禾筠勾起一抹笑,居然自动跳出来承认了,\"臣女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这些官吏谋划了整整五年,依据金矿所分地点来看,私藏者几乎遍布整个大宁。\"
\"可想而知分赃的速度有多快。\"
\"他们谋划许久,人多势众,即使再小心肯定也会走漏风声,因此需要一件可掩人耳目的事。\"
\"还是举国震惊的大事——侯门案。\"
陆崚靖抬眼看她,面不露喜怒。
\"据臣女所知,当初是百官上奏,所参的奏折便提到了其中两点,私藏金矿和火药,意图谋反。\"
\"分析到这,臣女便想去查看一下关于侯门案的卷宗,结果发现大理寺卷阁根本就没有存放的案卷。\"
突然提到这,周闫倏然心虚的低头。
陆禾筠言语犀利,直言点名,\"当时主要负责着手此案的,分别是刑部尚书唐寅峥、大理寺卿周闫。\"
\"臣女很是疑惑,如此重大的案件为何什么记录都没了。\"
陆崚靖冷着脸,看向百官中的二人,\"你们两个,作何解释?\"
周闫走出来,快速思索着说辞,作揖道:\"陛下,臣…臣将那些记录的案卷都收起来了,侯门案太过重大,因此特地收起了。\"
唐岐峥没想到他居然会蠢到这个地步,随便将帽子扣在别人头上就行,竟傻傻的认下了。
等他说完,连忙为自己辩解,\"臣对此并不知晓,望陛下明察。\"
陆崚靖轻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陆禾筠思绪清晰,一点不卡壳的接下话,\"问题不止一处。\"
\"这次的甫阳官吏私相授受,勾结一通,擅自调职,由此可见背后权势滔天,胆大妄为。\"
皇帝的脸色一黑,这一点是令他最生气的。
\"综上所述,皆可以看得出是何其腐败,官官相护,欺天逆谋,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百官参奏侯王,谋划金矿据为己有,这其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此案又参杂了多少假,现在还不得而知。\"
\"故而,臣女觉着疑点重重,理应重审。\"
她的话全部说完,最终的意图也摆明在众人面前,案件若重审,其势必会祸连自身。
于是,慌乱心虚者又开始了议论,眼神交流,摇头示意。
唐寅峥再次站出来,\"陛下,臣认为陆司直的分析太过牵强,暗中官吏确实腐败,理应大力追查,而不是重新翻查已定的事实。\"
\"如今各门各部皆人员紧张,无力再抽离去着手其他事。\"
上次唐府遭难,皇帝说是搁置,实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他又以同样的理由抛给皇帝,让局势瞬间变僵。
周闫第一个出声赞同,\"陛下,唐尚书所言有理,应将有限的人力投入实事中,侯门案已尘埃落定,不必再多此一举重审。\"
百官立马附和着,齐声高喊:\"臣等附议。\"
唐寅峥见皇帝在犹豫,撩袍也屈膝跪下,\"侯门旧案,无需重审。\"
一人呼,百人应。
一个个都屈身跪地,超过大半的朝臣齐刷刷的跪着,重复一样的话,声音回荡着整个大殿,久久回响。
声如雷贯耳,仅仅一句话便驳回了她的所有推断。
放眼望去的红袍高官,红得那样刺眼,她着青袍,孑然一身,那样的瘦小,逐渐被高呼声淹没。
陆崚靖看着百官如此,而她又倔犟的没有起身,一时之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陛下。\"贾垣一袭紫袍挺立在众列百官之上,鬓发几乎全白,浑厚、沉而有力的话音突兀的响起,不怒自威。
话一出,声音陡然降了一半,渐渐的平息,直至彻底安静,目光皆投向他。
贾垣瞧一眼旁边跪着的陆禾筠,旋即作揖道:\"老臣方才听了陆司直的全部分析,虽有牵强之意,但确有些许关联。\"
\"官吏腐败之象是事实,涉及甚广,应大力彻查。\"
\"这些日子各部追到的金矿数量少之又少,而陆司直仅凭一人便追回了三批,由此可见她的才智与能力。\"
\"她所说的话,所提的意见,不可忽视。\"
她依旧双手交叠,微垂着头,眼眶湿热。
陆崚靖微微皱眉,眼眸凝起,话里听不出好坏,\"依贾太傅的意思……你赞同重审侯门案?\"
贾垣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瞧向她。
陆禾筠缓缓挺直腰杆,眼里透着倔犟与不服输,沉静坚决,一针见血的说道:\"侯门案,才是一切的开始。\"
\"臣女以性命担保,只有重审此案,一切就会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