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听到耿老汉那一番话,就觉得这老汉是个眼明心亮的人。
天下百姓,大多愚昧。
他们只知道不可随意上山伐木,不可随意下河捕鱼。
纵使饿的只能啃树皮,吃观音土,也不敢朝河里的鱼伸一手。
这是用无数条性命教会他们的规矩。
眼前这老汉就看得明白,原本,很多的苦,可以不用吃。
原本,很多的饿不用挨。
或许离开这片保护伞,就能发现,外面其实没下雨。
观主赞赏地看向耿老汉,碍于在场的人太多,不好深入交流,便邀请道:“老丈,快快请进。”
耿老汉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扭头看顾南夕。
顾南夕冲耿老汉眨眨眼。
耿老汉便懂了,硬着头皮回道:“多谢观主,只是,我们的同伴或许有点多。”
“哈哈,再多,咱们九成宫也能装下。”观主爽朗大笑,顺着耿老汉的视线望去,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得有两三百号人吧?
好巧,跟观里的道士差不多呢。
观主没敢去看清宁道长的脸色,拉着耿老汉入内。
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能说出那一番见解的老丈,他的手下看着就比那个李将军派来的兵还要厉害。
清宁道长见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得了,观里有要多两百张吃饭的嘴!这山门,短时间内是关不了了。
云州士兵大部分都见过血,一身的杀气,让围观的村民们不敢靠近。
有时候士兵一个眼神望过去,村民们就像受惊的兔子一般逃跑了。
观主带着耿老汉来到自己的房间,见顾南夕一直跟着,心里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开口问。
可能,这貌美女郎是老丈人宠爱的后辈吧。
清宁道长把这两百来号人安排在后殿,后殿很久没修缮过了,有些破旧。
清宁道长想开口解释一下,却见这群青壮不用人吩咐,便自行分组,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修屋顶的修屋顶。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破旧的后殿便像模像样起来。
清宁道长深深地羡慕了,如果观里的师兄弟们有这份自觉,这份纪律性,他死也瞑目了!
“小兄弟,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清宁道长拦住万护云,打探道。
万护云套着厚厚的袄子,内里却是一件皮甲。
他的袄子是新发下来的,右臂上还绣着星月。
虽然为了节省成本,这个星月棋绣的很简易,但应该能看出来吧?
万护云看了看袖子,又看了看清宁道长:“保护我们的家园。”
清宁道长:“我懂,你是家丁护卫嘛!我问的是你主家是干什么的?”
万护云想了想:“什么都做。种地,行商,工匠坊,开书院……”
清宁道长追问:“你们的待遇好吗?”
万护云毫不犹豫地点头:“特别好!如果我们牺牲了,家里老人孩子也不用担心,主家会安排好的。孩子可以去书院免费上学,生病了可以去找大夫看病,药钱还便宜……”
听完万户云的安利,清宁道长彻底死心。
这群好小伙,是挖不走了!
顾南夕还不知道有人想偷偷挖自己的墙角,她正在光明正大地听观主和耿老汉煮茶论天下。
顾南夕熟练地分茶,泡茶,然后把两杯茶分别递给观主和耿老汉。
观主喝了一杯,满眼赞叹:“老丈,这女郎的泡茶手艺真不错,最重要的是她心静,这份心态,很难得啊。”
耿老汉双手接过茶,两只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心肝直颤。
我滴个乖乖。
要是让老婆子知道大人给自己泡茶,而且是大人站在一旁,自己坐着,怕不是要让自己罚跪一整夜?!
“呵呵,是啊!她自然是最好的!”耿老汉坐立难安。
观主对此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认为耿老汉就是自己的知己:“老丈啊,我瞧着你家底应该很丰厚,又有如此强壮的护卫,为何要在大冬日的入山?最近不平静呢,不仅山匪横行,更关键的是,那两位在龙虎相斗啊!”
耿老汉不停地偷看顾南夕,这该咋回答呀?
好在,观主是个话唠,不用耿老汉做捧哏,他自己也能把这天给聊下去。
“造孽哦!你是不知道,往年一到冬日来九成宫的村民,不过几十人。今年,人数翻了两三番!为此,我那清宁小徒弟没少给我脸色瞧。可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
观主神色凄然:“老丈,如果是你,你能不管吗?”
“肯定不能!”
“对喽!”观主愈发觉得和耿老汉投缘,“世人都说贼老天不给活路,照我说,跟老天爷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朝廷不给活路啊!如果朝廷不征收那么高的税,如果朝廷没把山川河流卖给世家富户,百姓们上哪都能整口饭吃!”
耿老汉赞同地点点头,这一点,云州就做得很好。虽然没有把山川河流全部放开,但那是担心百姓们竭泽而渔,把山给砍秃了。
难得有个人愿意听自己聊这些,观主聊嗨了:“老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要是有这个能耐,就往北边去。北面可比我们强太多了。”
“哦?”
“信我!别看朝廷说云国公是乱臣贼子,实际上,云国公治下的百姓,日子好过的很!也就是云国公发展的时间还短,若再给她几年,一举打到京都去,不是梦!”
耿老汉真心实意地笑了:“你这么崇拜云国公吗?”
“那是当然!”
观主眼睛亮亮的:“云国公的德行如日月之光,她的功绩如江河之永。稽古揆今,只有云国公实兼三皇之睿、五帝之仁,日后必定是开万世太平之圣主!”
顾南夕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耿老汉却直拍大腿,觉得观主有眼光:“还是观主会说话,你这么会说,多说点!”
观主像是后世追星的小孩子,巴不得把偶像的风光伟绩传扬的天下皆知。
“云国公北驱鞑子如卫霍在世,轻徭薄赋如汉文之治,整顿吏治若光武中兴。云国公重农桑、通沟洫,使带经而锄者得陇亩之乐,负耒横经者享弦歌之趣。云国公扩科举、建书院,使寒门有登龙之阶,布衣获立言之机!”
顾南夕都想捂脸:“过誉了!过誉了!”
观主不满:“你这小娘子,你倒好好说说,我哪里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