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市二层。
浊水街一间普通沿街铺面二楼，晚饭过后，一名青年正手捧冰饮，无聊地坐在电视光幕前打发着时间。
电视里正播放一档名为轶事周刊的娱乐栏目，女主持人开着深V胸襟，身材火爆，就着画面内容，与一群男女嘉宾聊的荒腔走板，唾沫横飞。
魂市的普通人自然不会对外界的局势变动、政策调整、地区长官遴选这类所谓的大事感兴趣。
相反地，对什么州长与女秘书的风流韵事，禁欲系男星大开无遮派对，商业大佬的历史原罪这类丑闻八卦，他们却显得极为热衷。
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周，云慕多少也熟悉了周围的环境，知道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回归主流社会几乎成了奢望，又有什么必要去操只有合法公民才有资格操的闲心。
于是这档搜罗外界秘闻轶事而成的节目，便成了魂市居民最日常的消遣，甚至带着些幸灾乐祸。
没有人在乎消息是真是假，而且说不定时隔几天，某些消息便会与魂市扯上关系，为这座黑暗之城带来实实在在的生意。
就比如这两天通过老杜才知道，和他们同行来到魂市的一船人当中，就有人豪掷了5个亿买到一份平安，据说就和外界一桩贪腐传言有关。
本来只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女星被人骗财骗色，结果深挖才发现不仅被骗金额高达二十亿之巨，更牵扯与一位地方行政长官的不正当关系。
当事方当然矢口否认，但之后黑道追杀四起，事情便有些欲盖弥彰。
云慕对那个毫不起眼的男人还有些印象，寡言少语靠在角落，一路病怏怏的，如今5个亿换来吃香喝辣，风生水起，倒是对了许多人的胃口。
正如老杜提及此事时那个懊恼，就这一单买卖，他的同行前前后后便从人身上赚了近2000万的好处。
只是云慕每每看到他那张漏风的嘴，才不会相信他什么一时谦让，失之交臂这样虚头巴脑的鬼话。
回想当时如果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云慕自己都觉得找这么个破衣烂衫的家伙安排食宿，跟救济难民也没什么区别。
好在老杜并没想象中那么不靠谱，至少热心肠是真的。
云慕看了看时间正要起身，忽然余光中闪过几幅画面，强烈的感官刺激令他微微一怔，又坐了回去。
“哥，看什么呢？”宁欢歌收拾完餐桌刚回到客厅，正看到他微微眯着眼，满是严肃地盯着光幕，不禁有些好奇。
“没什么，一只癞蛤蟆。”云慕脱口而出道。
“癞蛤蟆？有必要看的这么认真么......”
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宁欢歌泛着嘀咕绕到沙发背后，弯腰支肘托着小脑袋，将信将疑。
果然电视画面和她预想的动物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相反镜头运用巧妙的剪辑手法，将两张几无瑕疵的年轻面孔呈现得相得益彰，极尽暧昧。
“咦，这不是苏姐姐么？”
“神秘礼物表心意，天之娇女落秦家......噫......”
小姑娘只念叨了两句，浑身便像过电一般抖了个激灵。
云慕坐在她身侧，滋滋啦啦嘬着杯底，好像和这款爽口的冰饮有仇似的，完全没注意女孩那双灵动的眼睛在认出苏静璇那刻，便滴溜乱转。
前进星事件之后，真相杂志连载过一篇战地小说，因此对那场依旧迷雾重重的胜利，宁欢歌知道的远比普通人更多。
虽然云慕对于自己在战场扮演了什么角色只字未提，但只要有心之下都会疑惑，纵然看似是本小说，胜利也来的有些牵强。
况且如果只是个全程被保护的累赘，怎会有这份坦然心境，阐述如此惨烈的战场。
宁欢歌想起程星辰曾经就很笃定地说过，这背后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只是说着说着就跑偏到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些俗套剧情上去。
以当时自己对云慕的了解，怎么都觉得是程星辰这个傻瓜兄弟魔怔了。
但经历过这么多变故，此时再看光幕里那张清雅绝伦的面庞，宁欢歌猛然发现，已经没什么是她不敢想的了。
“哥，我问个问题。”
“嗯。”
云慕习惯性点了点头，浑然不觉小姑娘歪着脑袋盯着他，眼睛雪亮。
“哥......苏静璇姐姐......是嫂子？”
......
这个声音疑惑中带着坚定，坚定里又透着惊喜。
云慕的表情瞬间凝固，用力吸入口中的冰渣堵住了气管，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过了好半晌才直起腰，狼狈地抹了抹嘴，转过头眼睛瞪得比宁欢歌还大。
“我......”
“那就是真的咯！”
“不是......还没......”
“我懂，保密嘛！”
云慕支支吾吾，眼神闪烁，最终还是放弃了解释，也不知道小姑娘怎么就做出的这番理解。
苏静璇是不是嫂子，或者说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
这本应是个极为赏心悦目的问题，无论真假与否，可能性有几何，任何男人恐怕都希望被如此问及，云慕亦然。
说不是吧，自己当然很想，似乎机会也很大。
可说是吧，墙角都公然挖到他眼前了，对手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
然而抛去外在因素，现在的他和苏静璇之间，还有个月华般白净的身影会经常出现在他心头，否则又何至于在妹妹面前如此犹豫不决，不敢承认。
喜欢就是喜欢，又不丢人。
但云慕很清楚，喜欢与拥有并不是同一件事，尤其是学姐这样的女孩。
某种程度上，云慕觉得苏静璇和他是一类人，尽管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过林雨竹的事情，但眼下这种若即若离也正体现着两人同样矛盾的心理，希望时间能给彼此一个答案，而不是草草了断。
只是小姑娘才不会明白这些，她早已经兴奋地窜了起来，绕到沙发前挥舞起小拳头，连戴着生物质面皮的脸似乎都激动地有些走样。
“这癞蛤蟆谁啊，能在好好的军方记者会上公然示爱，还要不要点脸？霸道总裁？纯爱战士？追妻狂魔？”
“以为他自己长得很帅？帅能当饭吃？脸比保鲜膜都白净，一肚子算计，这样的人最是招人讨厌了。”
云慕默不作声，看着光幕里那群男女嘉宾少有的严肃分析判断起来，最终意见也出奇的一致，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小姑娘叉着腰，柳眉倒竖，对着光幕就是凶巴巴继续一顿输出。
“就算家世好又能怎么样？我看怎么也有二十七八了吧，脸皮怎么还这么厚，惦记学生妹，信不信他这样的人感情丰富的都够写一部连续剧，就这样的花心大萝卜，吞天癞蛤蟆，怎么好意思觍着脸和我抢未来嫂子。”
“哥，我支持你，这嫂子我认了，抢啊，给我生抢，横刀夺爱、霸王硬上弓那种，我和你说，像静璇姐姐这样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在意什么家世身份，但有一点，她一定受不了男人的感情跟个杂货铺一样，你之前虽然有个初恋，如今天各一方恐怕也没有机会了，绝对算得上清清白白......”
......
小姑娘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云慕全然没有听进去，就这一句清清白白就把他挖苦的满面愁容，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自己何止是不清白，简直还被抓了现行。
恐怕就是那秦少尘，也不敢这般秀操作。
云慕自嘲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尽量吧。”
说着站起身，看着犹自兴奋不已的小姑娘，嘱咐道：“我还有事出去一趟，做完今天的比对你就早点休息，记住把外围电子告警打开，有什么特殊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
宁欢歌乖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在嫂子这件事上追根问底，因为她敏锐地发觉云慕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哥，这么晚还要去哪？”
“没什么大事，找老杜弄了点东西，过去取，不用等我。”
“那好吧，一定注意安全。”小姑娘关心道。
云慕嗯了一声，拿起搭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又戴了一顶鸭舌帽，这才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出了门。
到了楼下，云慕并没有着急走，而是沿着楼梯出口所在的后巷又兜了两圈，确认周边没什么陌生人出现，这才披上外套，转眼消失在一条昏暗窄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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