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面前的人笑起来真的看。
不是因为他优越的五官,而是因为那双沉静深邃的瞳眸里,会有和以往捉摸不透的墨色不同的,很清浅,和细碎的光芒。
弹幕在那一瞬间想起来,正房,在成为冷静淡漠得如同没有弱点的司令阁下之前,也曾是少年。
被晃了一眼的越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
陆钦还没有任何动作,她就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瞳仁全黑:“别动。”
他是没动,但是越溪却已经看不到他的笑了。
她有些气闷,收回手,但是气闷过后,眸中又是清澈的水波:“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笑的?”
怎么笑的?陆钦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问他这个,停顿片刻。
越溪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回答,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笑的。
陆钦看着她:“想笑,就笑了。”
越溪抱着腿:“你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人。”因为知道她和其他人不同,所以陆钦明白她所谓的好看,和普适意义上的好看,并不是一回事,所以眸光也很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越溪想了一会儿:“我看过很多人的笑,但是他们笑得都特别假。”
一部分观众感觉膝盖中箭了。
“不是特别开心也要笑。”
又一部分观众吐出一口老血。
“只是为了笑而笑,看上去却比正常的难过还要难过。”
弹幕全员,卒。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笑呢?”
陆钦垂眸片刻,转头:“或许,只是为了让关心自己的人开心吧。”
“为什么要让其他人开心?”越溪似乎是真的不理解,看着陆钦:“让自己开心都那么难了,让别人开心,自己不是会更难过吗?”
气氛似乎安静下来,类似流萤一般的飞虫飞过来几只,陆钦还以为她会被吸引过去,但她却只是望着月亮,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他也收回视线:“有时候,让别人开心,会比让自己开心,更有意义。”
越溪似乎是想到什么,转头:“比如我对你吗?”
陆钦一顿。
“我觉得看到你开心,看到你笑,就觉得很开心。”她不知道自己也笑了,只是转头,亮晶晶的眼睛对着他:“那你可不可以多笑?这样我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她喜欢看他笑,就像喜欢看蝴蝶一样,没有掺杂任何别的心思,只是单纯喜欢罢了。
即使知道她只是心思纯澈,并没有其他意思,可陆钦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中一动。
他垂下眼睫,转开视线:“想笑的时候,自然会笑的。”
“那我逗你笑。”
陆钦看她一眼,似乎在问:是吗?
你准备怎么逗我笑?
越溪想了想,摇头,看到陆钦的侧脸,又挺高兴地说:“等我找到了就知道了。”
等找到了,她就能天天看他笑了。
夜晚的凉意在不断侵袭,可是背靠藤蔓缠绕的沧桑树木,坐在潮湿的草叶之间,抬头看着清凉的缺月,竟然让一直被战役纠缠,精神高度警惕的陆钦都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和惬意。
似乎小小地脱离了这方沉闷压抑的天地,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慢慢地笑了一下,似乎是真的被她逗笑了:“可以讲笑话。”
男人转头,嗓音变低:“听笑话,就会笑了。”
越溪认真地记下来:“那我以后学。”
陆钦又笑了。
越溪:“刚刚也算笑话吗?”
“嗯,”陆钦转开视线,嗓音克制而温柔,“算吧。”
“好,我记住了。”
这样的越溪实在有点单纯,又意外的率直,惹得弹幕都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
如蝉翼一般透明轻柔的月光,薄薄地缀在两人身旁的草叶上,像是和柔和的夜风一起合作编织着,一场温柔而静谧的美梦。
.......
第二天一大早,陆钦就带上越溪赶路了。
说“带”其实有点怪。
陆钦知道那个契约的效力根本不足以困住他,他的目的地也不是藏星,但是至少在走出迷雾森林前,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他顺理成章地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就像是他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寻找出路一样--
他知道这不合常理,内心却没有多少想要深究的想法。
至少知道她一个人在迷雾森林中,可能会遇到各种无法规避的危险之后,他已经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用任何理由,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但是越溪还是出事了。
快到晌午的时候,他们在河岸边休息刚休息了一会儿,越溪就开始胃疼了。
她疼得额头上全是冷汗,看向陆钦的眼神却和语气一样平稳:“你不是说,是因为饿吗?”
听着还有点委屈。
陆钦转身翻找编带想找出药来,可是越溪却怎么样都不肯吃,只是不住地往后退。
他以为她怕这是毒药,所以自己先吃了一颗,但是她却像是怎么也无法克服对药物的恐惧一般,不管他怎么劝都不肯张嘴,最后是他见她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唇角都开始出血了,才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似的,把药灌了进去的。
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的风刃隔着衣服对他甩过来,看得弹幕都胆战心惊的。
但是因为方向不准,威力也不是特别大,看着不像是袭击,倒更像是能力失控的人对自己的一种自我保护,所以陆钦没有还手。
他只是看着她咳了半天也没有把药咳出来,才放心地松开她,手指不经意间蹭过她微红的下巴,停顿了一瞬。
风刃已经停了,他给她水喝,她却只是往角落里缩,整个人都蜷缩着不住地颤抖,像是怕极了的模样。
他竟然分不清,她表现得这么脆弱,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恐惧,等他再度采取强硬措施让她抬头的时候,他才看到她的眼睛已经红了,里面满是偏执和倔强,而她的嘴角已经漫出了鲜红的液体。
陆钦一僵,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陆钦只感觉到心脏里有一口硕大的冰冷的钟,震得耳边胸口,全是轰鸣。
她咬舌了。
陆钦瞳孔骤缩,看着她嘴角的血迹,脑海中像是被刀刃割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为什么?为什么她宁愿咬舌,也不愿意吃药?
他后悔那么强硬地给她喂药了,可是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手指几乎要控制不住颤抖的人把她扶起来,然后试图为她止血。
但是她咬得太狠了,他居然连让她张嘴都做不到,很快男人就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变得僵硬,冰凉。
陆钦眼睫颤了一下,他不肯放弃地检查了她所有的生命体征,却感觉不到任何她活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