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不多时就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刚踏入,一阵悠扬的旋律便传了过来。
赵云川抬眼望去,只见庭院中央摆着一架造型奇异的大家伙,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想来这便是沈旸口中的“钢琴”了。
和现代的钢琴不一样,这架钢琴格外的大和笨拙,像被放大了数倍的厚重木箱,显得十分笨重。
正当赵云川对着钢琴目不转睛,满心好奇与惊叹时,沈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何?这可是从西洋万里迢迢运过来的稀罕物件,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架。”
赵云川回过神,忙不迭点头,由衷赞道:“王爷,如此奇物,草民真是大开眼界。”
沈旸笑着走上前,对那正坐在钢琴前的西洋乐师说道:“再弹奏一曲,让我这朋友好好领略领略这西洋乐器的妙处。”
乐师点头致意,手指再次灵动地在琴键上舞动起来。
激昂的旋律瞬间在酒楼里回荡,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酒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音乐之中。
听过音乐之后,沈旸两人才进了包间。
赵云川想着要给江太傅送礼这件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趁着王爷心情不错,赶紧把事情问清楚。
“王爷,在下有一事相扰。”
沈旸回过神,看向赵云川,问道:“何事?你尽管说,只要是本王能帮上忙的,绝不含糊。”
赵云川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沈旸听后,微微皱眉思索片刻,随后爽朗地大笑道:“这有何难!王爷赏赐之物转送他人本也无妨,江太傅乃学界泰斗,配得上这份厚礼,只是……他不会喜欢。”
赵云川不解:“为何?”
沈旸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江太傅这人清正廉洁,一生最是厌恶送礼行贿这等歪风邪气。他平日里生活极为简朴,吃穿用度皆是寻常,从不追求这些名贵财物。哪怕是皇室宗亲相赠,他也常常婉拒。你若贸然送上那些珍贵药材和字画,他定会觉得你沾染了世俗的不良风气,怕是连你这个人都要一并看轻了。”
是个清高的读书人。
赵云川喃喃自语:“那我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空着手去见江太傅吧,这礼数上实在说不过去。
沈旸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后,啥都没想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吧。”
这种动脑的事情最不适合他做了。
赵云川虽有些失落,但也理解沈旸的为难,拱手告辞后便独自往家走。
沈旸在后面喊:“你不吃饭呀?”
赵云川头也没回:“不饿!”
沈旸小声嘟囔:“ 不饿算了,我吃!”
虽说沈旸没能给出具体建议,不过好歹让赵云川有了努力的方向。
在回家的路上,赵云川脑海里就像走马灯一般,不断思索着、谋划着。
很快,他便拿定了主意:送米酒和腊肉。
他还记得在乡下读书时,每至佳节,自己给夫子送的节礼便是这些,这些东西虽不算名贵,却都是自己亲手制作,也算是一番心意。
除此之外,赵云川还打算送上自己多年来积累的读书笔记。
从对经史子集的批注,到对诗词歌赋的感悟,有了这些笔记,江太傅便能更全面、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学识水平和思考方式,不失为一种特殊的“见面礼”。
大年初六,京城一扫往日的阴霾,迎来了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暖烘烘的日头高悬天际,毫不吝啬地将金色的光辉倾洒在大街小巷,给京城的每一处角落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赵云川特意起了个大早,在铜镜前精心整理着装。
他身着一袭靛蓝色长袍,长袍的面料柔软顺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的精致云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简约中透着几分雅致。
外披一件玄色大氅,大氅上的暗纹细腻精美,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更添几分沉稳与英气。
穿戴整齐后,赵云川走到桌前,目光落在那个装满礼物的竹篮上。
赵云川深吸一口气,伸手稳稳地拎起竹篮,稳步迈出家门。
一路上,他都想着自我介绍。
终于,他来到了江太傅府邸前。
那朱红色的大门庄严肃穆,门上的铜环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两旁的石狮子威风凛凛,张着大口。
赵云川定了定神,抬手轻轻叩响门环。
“咚咚咚”,敲门声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每一声都仿佛敲在他的心尖上。
不多时,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个面容和善的老仆探出脑袋,上下打量了赵云川一番,和声问道:“公子,您是?”
赵云川连忙拱手行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劳烦您通禀一声,在下赵云川,听闻江太傅才学渊博,特来拜访,还望能见上一面,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帖子。”
老仆接过帖子查看,微微点头,脸上带着几分审视,“公子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老仆再次现身,侧身将赵云川迎进府中。
穿过一条幽静的长廊,两旁的花草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绿意盎然。绕过一座小巧的假山,便来到了正厅。
正厅内,江太傅身着洗得泛白的布袍,端坐在主位上,面容严肃,眼神锐利。他虽已年过半百,头发整齐束起,不见一丝凌乱,周身散发着让人敬畏的气场。
赵云川进门,恭敬行礼:“晚生赵云川,贸然前来,望太傅恕罪。”说着,将手中竹篮轻放在一旁桌上,“这米酒、腊肉是晚生自家所制,还有几本读书笔记,恳请太傅指正。”
江太傅目光扫过竹篮,落在赵云川脸上,声音沉稳:“既是来探讨学问,不必如此。”
随后起身,拿起一本笔记,翻开细看。他眉头微皱,神色专注,室内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良久,江太傅放下笔记,看向赵云川:“你读书肯下功夫,只是有些语句尚需斟酌。”
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指预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