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久仰啊。”
龙局长一抱拳,有些调侃地说道。
作为徐州警察局长的局长,徐州地界上的江湖人物,龙局长没少认识,当然,威名赫赫的虎爷也认识。混江湖的,要是不认识徐州地界上的警察头头,那说明你不咋地,所以,有些时候龙局长是被动的认识,而且基本上都是在酒桌上。
虎爷立马站了起来,在徐州地界的江湖上他算是一号人,但是在官面的徐州城的警察局长面前,他连个屁都不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饶是他赵二虎名头再响,在这位爷面前也不敢造次。
警察想抓人,有时候不要理由,直接抓就是了,先抓了再说。哪个混江湖的敢说自己屁股干净,只要进了警察局,他们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开口,可别说江湖人物不怕死,其实这世上没几个不怕死的人。当然,虎爷也怕死。看到龙局长,虎爷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甭管调侃不调侃,龙局长可是第一个跟他打的招呼。
“龙局长客气,二虎侥幸跟着上桌,还请龙局长担待。”
赵二虎是漕帮的,跟亲娘舅一个帮,龙局长再不待见他,也得给亲娘舅留个面子不是,更何况小安没说话,虎爷能在这桌上有一席之地,应该是经过小安首肯的,因为这二财神不是没数的人,不会经过小安或者他,随随便便邀请别人上桌。
龙局长一摆手,正色道:“只要小安没意见,我就没意见,是吧,二财神,今天你做东,你说的算。”
二财神笑得有些尴尬,不过龙局长这么一说他也放心了,只是没不给自己面子,要真的拂袖而去,或者弄得虎爷下不了台,今天这顿饭算是白请了,好在是小安不计较,龙局长也不计较。
“龙局长和小英雄都是大度之人,老夫就斗胆做一回主,六指,上让菜。”
龙局长没有客气,径直上了主位,因为那是给他特意留出来的,不能谦让,也不要谦让,小安肯定不会坐,这里除了小安,没一个有理由坐主位。
龙局长坐了,众人才坐下。
二财神心中的美气不用说了,虎爷心中的美气也不遑多让,能在云龙饭店跟龙局长一起吃饭,传出去只会令自己的名头更响,面子更大,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安,此时的虎爷已经从龙局长口中得知小安的名字,小安可是手握扳指的人,手握扳指就意味着老爷子把权力传给了他,虽说没广发英雄帖,告知全漕帮的帮众,但是就凭那枚扳指,谁又能敢小觑他,敢不听他的号令。
虎爷很庆幸。
“小安,弄两杯?”
龙局长笑着说道,龙局长好酒,酒量还不小,但是他绝不贪杯。既然做客云龙饭店,不弄两杯似乎说不过去。
“我就算了,你们喝你们的,别管我。”
龙局长哈哈一笑,也不勉强,毕竟小安还未成年,再说,他作为长辈,断没有劝小辈喝酒的道理。只要有人陪,跟谁喝不是喝,于是转头问虎爷:“虎爷,我可是听说你的酒量不孬。”
虎爷嘿嘿一笑,谦卑的一笑,跟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就是偶尔喝点,让龙局长见笑了。”
小安不喝酒,稍显美中不足,好在虎爷有量,二财神也能陪几杯,龙局长这才开怀大笑。
席间,龙局长这才解释来晚的原因,是因为警察局跟驻军闹了点矛盾,下边人不敢做主,闹到他那里,所以处理完就耽误了。
二财神为了缓和气氛,就附和龙局长的意思说:“我就说龙局长是大忙人,这偌大的徐州城,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什么事哪能都闹到局长那里呢,要那些人干什么吃的,龙局长是谁,龙局长是掌舵的,做大事的。”
不知龙局长什么意思,也许是觉得在外人面前不好讲下属的坏处,或者是格局大,他呷了一口酒道:“其实也不怨下边人,因为牵扯军队,都是端党国的饭碗,要是老百姓,那倒好办了,你们不知道,军队那帮人,就是军痞,难缠的很。”
其实,在坊间,军队和警察的口碑都不咋地,但是当着龙局长的面,只好附和着点头,但是说军队的坏话,他们也不敢,指不定传到哪个当官的耳朵里,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人家龙局长敢说,那是因为人家是官面的,又是徐州警察局的局长,二财神也罢,虎爷也罢,无非就是有点名气的草民而已,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除非你不想好了。
虎爷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事能惊动龙局长龙大人。”
人人都有好奇之心,虎爷也不例外,再说,既然坐到了一张饭桌上,虎爷慢慢地也就放开了,所以就有此一问,再加上这虎爷毕竟在标营待过,言语间还是有大清朝的影子,自觉不自觉地把大人二字带出来了。
龙局长也不为意,就把抓捕共党窝点的事说了,最后不无遗憾地说道:“要不是军队那帮憨货,我的人何至于抓不住几个共党分子,这下子好了,人没抓住,还折了好几个。”
小安暗自一惊,幸好自己碰到了,否则的话赵恩铭还真的跑不脱,我还说抓共党这事怎么轮到军队了呢,原来是这里面还有弯弯绕,也多亏是鹬蚌相争,不然哪有他这渔翁得利。
“本来就没军队什么事,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的风声,这帮瘪犊子,肯定是想抢工,没等我的人动手,他们倒先动手了,动手动手吧,反正都是为党国出力,问题是只打死一个小兵,主谋逃脱了,他们反倒死了四个,你说这事能怨警察么,怪自己没本事么。”
虎爷和二财神连连点头,嘴里就是就是随着。党争的事,哪是他们这帮混江湖的可比的,虽然知道无非就是兄弟阋墙那一回事,但是不敢说啊,谁不知道如今这天下蒋总司令掌管着,那可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主,凡是跟共产党粘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共党里有高人啊,那么多人竟然能让跑掉了。”
龙局长端起酒杯感叹了一句,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那个共党头头能在众多士兵的围捕下安然逃脱,你说他没本事,那只能衬托追捕的人的无能。
小安知道,龙局长并不是坏人,但是端着党国的碗,总不能不做事,按道理,他跟爸爸的党是死对头,也就等于跟自己是死对头,但是,此时此刻,小安只能装得若无其事,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吧,谁知道这龙局长是不是死心塌地的替国民党做事,所以,目前情况下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龙局长只是把抓捕共党一事当做酒场上的谈资,哪里会想到那个他所谓的高人就坐在他身边,否则的话只怕会惊掉他的下巴。
虎爷显然有抱大腿的意思,他凑近龙局长道:“龙局长,我赵二虎在江湖上也有不少小弟,这抓共党的事你要是不好出手,你跟兄弟们说一声,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龙局长摇摇头道:“不妥,不妥,这是两党之争,牵扯到政治,跟江湖上两派之争完全不同,其实在龙某人看来,这就是兄弟阋墙,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根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就是乡下人说的闹家包子么,没意思,来喝酒,喝酒。”
小安的心一动,这龙局长并不是冷血的国民党的警察局长,而是对共产党抱有同情心的正常人,能把国共之争说成兄弟阋墙,而不是咬牙切齿的憎恨,这说明龙局长的厚道和善恶分明,并不是为了官帽子一味昧着良心的冷血官僚。倒是这虎爷,话有些多了,你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么,还想掺和到两党之争,真的让他参与进来,还真的是党的一大祸害,于是,小安冷冷地看了虎爷一眼。
虎爷也是无意间瞄了小安一眼,小安的眼神当即让他吓了一跳,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得意忘形,忘了这尊大神。
“那二虎说多了,自罚一杯。”
说着,虎爷站起来,端起杯一饮而尽,一滴都不剩。
二财神倒像个睿智的老者,他端起杯呷了一口酒,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说虎爷,我也不是笑话你,你打打杀杀还行,但是玩官面的那一套不行了,虽说你原来在漕标营也是个人物,叫我说,咱不掺和那些事。”
虎爷被说得有些尴尬,不过,二财神说得也没错,错就错在不该贸然抱龙局长的大腿,这样显得他这个做东请客的不好看,有些喧宾夺主的嫌疑。
“虎爷爽快,满上,我陪虎爷一杯。”
龙局长端起酒杯,看着有人给虎爷倒满,然后举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虎爷不得不干,但是同时心里告诫自己,多喝酒少说话,言多必失,那小安的眼神方才真吓人,像刀子,我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像是小时候被野兽盯上了的感觉。
龙局长换了话题,他端着酒杯饶有兴趣地问道:“光听我聊了,你们聊聊那个泗洪帮的肖二冠是咋回事?”
虎爷的脸一红,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原以为一张纸掀朝后了,可没想到又翻回来了,他只能拿酒遮脸,端起酒杯闷了一个,然后嘿嘿笑了两声,没法说啊,只能拿酒盖脸。
二财神当然理解虎爷的心思,他没有插话,而是把眼神瞅向小安,那意思你来说最好。
小安笑了,这人啊,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看热闹,都喜欢八卦,这龙局长也不例外。
“那个二爷是吧,被我揍了,咋回事,虎爷应该比我清楚。”
虎爷那个尴尬啊,这小子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都翻篇了,咋还让我说呢,这不是让我当众出丑么,我咋说,再说就没法坐在这喝酒了,没脸啊。
“这、这、这——”
虎爷又闷了一盅酒,酒有时候真的是好东西,能盖脸,能遮丑,还能装迷糊。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龙局长当即明白什么意思了,这事跟虎爷有关啊,虎爷不好意思说而已,于是看向小安,那意思你小子说说呗,就当下酒菜了。
于是,小安把自己被黄包车夫给拐到翠荷园一事说了,最后笑着说道:“龙局长,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下子龙局长笑得尴尬了,不过他倒是条爽快汉子,只见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举着酒杯诚恳地对着小安说道:“爷们,龙大爷我对不住了,没想到在龙某的地盘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事没完,我在那且不是,这杯酒就当龙大爷给你赔罪了。”
说着,龙局长一饮而尽。
小安在龙局长站起的同时也站了起来,因为张老爷子的关系,小安比龙局长低了一辈,哪有长辈站着小辈坐着的道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听着龙局长一番话,小安还能说什么,小安举起茶杯,跟龙局长的杯子虚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大口浓茶。
“大爷说笑了,这里跟你没关系,坏人就是坏人,不在你这徐州的地盘上还是坏人。”
虎爷红着脸站起来,龙局长尴尬,他更尴尬,虽说知道肖二冠这人不咋地,可毕竟在他的邀请下帮他的场子,这不等于助纣为虐么,所以,龙局长一杯干了,虎爷也一杯干了,然后,忙不迭地拿起酒壶给龙局长加满。
二财神解嘲似得说道:“我是看透了,谁要是得罪俺小安爷们,那真是没个好,那个二爷是活该。”
“谁说的,我还不信这个邪呢。”
随着一声门响,走进来一个军队的长官,此人五十来岁,两道八字须,一双豹眼瞪得像铜铃,他身后,两个荷枪实弹的护卫,皆是人高马大之辈,再往后,是半边贴了一块膏药的二爷,肖二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