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病开口的时候,李红袖也在悄声对楚留香,苏蓉蓉,宋甜儿三人说话。
她说的内容比柳无眉还要详细的多。
“葛病,云南人,出自商贾之家,胎中带疾,自小学医,在幼时便有神童之称,未及弱冠之年就已成了当地名医,只是他自己的病却一直未能治好。”
楚留香啜饮着美酒,看着大厅里躁动的人们。
苏梦捧着茶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仿佛场中的事情与她一点干系也没有。
施乙看着葛病,宛如看着不懂事的晚辈,他认真道:“若论妇人科,我不如秦婆婆,论金镞外伤,我不如简兄,伤寒虚损有叶天士,疑难杂症有张简斋,八纲辩证,众人各有所长,大家皆为济世同道,又怎能分高论低?”
他这番话说得旁边人都连连点头,秦婆婆笑眯眯道:“论针灸急症,我等也是远不及施家妙手的。”
“哼,你们跟那些互捧臭脚的文人有什么两样!”葛病不为所动,一点都没有顺着施乙缓和气氛的话向下聊的意思,“在我看来,医道如武道,治的好治不好一目了然,治不好病人的人,皆没资格说话!”
这下,饶是施乙脾气好,此时也不由冷了面庞。
“看来葛大夫是非要论个高低了,那请问葛大夫又有何医道成就呢?”
葛病道:“我们聚在这里,是因为苏神医治好了其他人都治不好,甚至往前数多少年,也无人能治好的病,可若我说,我也能治得一个其他人都治不好,也从未有人治好过的病——”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看向了苏梦:“就连苏神医,也不一定能治好这种病,那是否能证明,我有论高低的资格?”
此言一出,众人互相对视着,这世上难解的病症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秦婆婆先问:“是什么病?”
葛病道:“秦婆婆若想知道,不妨自己上手诊治,看看能不能瞧出来是什么病。”
此话一出,秦婆婆一怔:“你将病人带了过来?……莫非你就是那个病人?!”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葛病讥笑一声:“没错,我就是那个病人。”
“等等,”梅大先生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你说你能治得一个其他人都治不好,也从未有人治好过的病,可你面色蜡黄,瞧着并不是病愈之相啊。”
葛病道:“我这病本就无法除根,但我已研究出缓解之法,我自出生起便被断为活不过十八,如今却有信心活到八十,如何不算治好呢?”
“嘿,这我可来了兴趣了。”梅大先生捋着袖子起身:“来来来,我来为你诊脉!”
好好的一场晚宴,成了问诊大会。
其实在场许多人都瞧出来了葛病的目的,他就是想借此来让众人来给他看病,若是看不好,他正好以此为借口发作,看得好,他也绝对不亏。
只见梅大先生到了葛病身边,葛病将手腕搭在桌上,众人屏息不敢惊扰。
梅大先生蹙眉沉思,手指在葛病腕上搭了许久,眉头一直未能舒展。
葛病气定神闲道:“请梅大先生赐教。”
梅大先生斟酌着语句:“这……你这是脾肾两虚,精血不足……”
葛病笑道:“学医两年的学徒也能把出这种脉,敢问病根在何处?”
“这……”
“望闻问切,你先去了最重要的问诊,岂有半分求医的样子。”‘金针渡危’叶天士走上前,“梅大先生,劳烦让我试一试。”
脉诊一道,叶天士乃是个中翘楚。
梅大先生让开位置,回桌上喝了一口酒,脸有些红。
叶天士诊脉要更加详细,他在葛病腕上搭了一会儿,忽向主桌上的李观鱼道:“庄主可否布置一个房间?在下想用遍诊法,在大厅中有些不便。”
一般大夫诊脉常诊寸口脉,即手腕部位,但遍诊法更为详尽,且需要脱去部分衣物。
李观鱼自然不无不可,唤来下人安排。
大厅后有一个换衣的小间,叶天士和葛病进去后,过了许久才出来。
梅大先生已经不吭声了,还是秦婆婆开口道:“如何?”
叶天士的面色如常:“我诊断的结果为髓枯之症。”
“不可能!”秦婆婆脱口而出道,“自幼便有髓枯之症,怎能活到成年?”
张简斋道:“若孩童禀赋较强,或能活至成年。”
宋甜儿终于忍不住道:“这髓枯之症是什么病?”
苏蓉蓉柔声道:“髓枯之症乃先天不足之症,又名枯血之症,患者多因胎中禀赋薄弱,致使肾精亏虚,骨髓枯竭,此症如草木失其根本,幼时或可凭先天元气维持,待年岁渐长则骨空髓消,常于髫年夭折。”
她将目光投向面色蜡黄的葛病,“葛大夫能活过十八之数已是奇事,但他说能让自己活到八十,若这是实话,确实是前无古人了。”
葛病缓缓道:“如何,在场中人可有能治此症者?”
他环视一圈,众人皆不言语,他们自然是相信叶天士的诊脉结果的,治髓枯之症,宛如养活一株无根之草,比麻风病还要让人无从下手。
葛病的目光终于投向了苏梦。
“苏神医对此病可有见解?”
苏梦在方才的时间里已经吃饱了饭,喝完了茶,安静的像是已经睡着了,忽被葛病cue了一下,她眨巴一下眼:“我?我还是不说了吧,因为我大概知道你是怎么控制病情的,关键无非一个字。”
她顿了顿,吐出一个字:“血。”
葛病面色微变。
梅大先生,叶天士,张简斋等人都面露好奇,楚留香则陷入沉思,仿佛已有了什么头绪。
有人耐不住性子道:“苏神医还请明言。”
苏梦却摇头:“这涉及到葛大夫的活命之法,是他的独门秘技,我怎么好说出来?”
葛病忽然道:“苏神医。”
在苏梦望过去时,他露出一个竟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笑容:“看来我料想的没错,你我果然是同道之人。”
他拱手一礼道:“扰了诸位晚宴之兴,葛某人在此赔礼了,什么医道如武道,大家权当我先前是在胡言吧。”
说罢,他拿起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饮尽。
众人都已知道他的病症,知道这一口酒喝的可以说诚意十足。
一场宴会过得跌宕起伏,宴席结束,众人各自回房歇息,但大都难以入眠。
葛病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治的病?血?这个字代表着什么?
此时此刻,在苏梦的房中,她已说出了答案。
“用‘魔血大法’来缓解髓枯之症,葛大夫真是奇思妙想。”
房间内,葛病蜡黄着脸,嘶声道:“用慑心术来治癔狂之症,苏神医也不遑多让。”
两人相视一眼,俱笑了起来。
苏梦问道:“怎么?是魔教让阁下来查我的底细的吗?”
葛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