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在颜琮之冷到要掉渣渣的眼神里,刘子康依依不舍地和大哥告别,被司机送回了研究院。
人虽然回去了,系统里的消息却一直没有停。
颜琮之扶着青年洗漱完毕,自己也进了卫浴,浴室里水汽朦胧,男人原本已经要出门,却停下了脚步,在镜子前又拢了几下头发。
五指一分,往后一拢,所有的碎发都朝后倒伏,镜子里的人棱角分明,一张脸上只有嘴唇是软的。
不好,太严肃。
每次开会回来都是这个样子,州州都很少跟他笑。
颜琮之很不熟练地从两侧拨了两绺碎发,又顺手把浴袍勒紧,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顿了一秒,又把领口往边上分了分。
镜子里的人像个僵硬的、才下海的男模。
也不好,太风尘。
男人拢住了领口,缓缓吸了口气走出浴室。
原本正对着浴室门口在窗边小榻上休息的青年仍在,但是却没有看着刚出来的他。
倪阳州四肢舒展地卧在榻上,两条长腿轻轻搭着,头微抬,目光不知聚焦在哪里,嘴角还带着笑。
颜琮之黑着脸去一旁拿了张毯子。
“小心凉。”
“嗯?”
倪阳州还在看刘子康在那一头吐槽自己小时候到了三年级开始学如何选择适合晚宴的礼服这种奇葩课程。
下一秒柔软的毯子包裹住了全身,脖颈下突然多出了一只硬邦邦的手臂,腿窝处也被抬起,倪阳州直接腾空,被颜琮之三两步抱走。
青年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已经落到了床上。
病床换了一个,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从最开始方便医护检查的单人病床变成现在的大床,依旧能升起落下还带按摩,但是膨胀成双人版,倪阳州一直觉得颜琮之不怀好意。
可是都这么久了,颜琮之还真没有越界。
不过有时候会有一些小动作。
譬如此时。
明明人已经在床上躺好,倪阳州的脑袋也枕在了松软的枕头上,脖子下那只胳膊却还是没有撤走,另一只手倒是拿出来了,给青年盖好了被子,然后又伸回了被窝里。
倪阳州只觉得指尖被凉凉的皮肤所触及,像一条怕被抛弃的小蛇,马上就缠上了自己的腕子。
颜琮之单膝跪在窗边,上半身往前压着,男人眉眼向来锋利冷峻,却在这样一个俯视的角度里,让倪阳州看出来点可怜的意味。
像是小柳儿。
那个会牵着他衣角、半夜里偷听他睡觉的孩子。
颜琮之抬眸看着他,鬓角的两绺碎发还未干,聚起点水润的光,男人双眼皮褶皱深重,眼仁黑得像放了多年的墨。
倪阳州才要张嘴说话,脑海里又滴滴滴响了起来。
[刘子康:大哥,下个月我弟弟郭星渊要订婚了,到时候你和嫂子哥一起来吧?]
郭星渊要订婚了?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叫赵宁的omega?
不等回复,忽然脖颈侧一阵汗毛竖起,呼吸的热气像夏末带着温度的风,硬压着拂过所有映着落日的河湖。
颜琮之把头凑到了青年脸边。
这样近的距离,倪阳州不能低头,也不想转过头去,只是垂了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
“宝贝。”
这个称呼又出现了。
“可不可以看看我。”
嗓音没有故意压低,只是才洗完澡,吐出的话也好像是带着湿漉漉的潮气,一滴发梢流淌下的水落到青年敞开的锁骨上,烫得倪阳州一哆嗦。
青年下意识关闭了系统界面,往后不引人注意地挪了半寸。
“你说过,不会再叫这个的。”
颜琮之又贴近了一些,倪阳州甚至不能再看全对方的脸,只有因为倾身过来而微微敞开的浴袍领口依旧在视线范围之内。
发尾的水滴顺着肌肉线条往深处淌,凝着一点暗光,从胸口向下,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然后沁在绵软的布料上,变成一小块洇湿了的水渍。
“是没有你的允许。”
男人又近了一点点,近到两个人之间没有接触,却把床上的人蒸得面色发红。
“现在我可以这样叫了吗?”
倪阳州深吸一口气,入夜了,轻微作响的空调把室内温度调节得偏低一些,凉意入喉,青年被美色迷惑的意识清醒半分。
“不能。”
目录还有还有十二章才到最后的空白节,遇白舜,四人重见,以及风波动荡这几个关键节点都还没到,倪阳州怕自己不拉扯着点速度,今晚上就能被这样那样一顿,然后给抗着夜闯民政局。
不能功败垂成。
颜琮之被拒绝,只是后撤了一点,面上看不出沮丧,只是不等倪阳州把自己的手腕抽出,他直接头一低,把整张脸埋在了青年的胸口。
闷闷的语气透过薄被传导到青年跳动的心脏,倪阳州只看着对面这个高大魁梧的人像个小熊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可不可以让我歇一歇。”
最近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网上不过是一些娱乐新闻,倪阳州在医院里待得信息闭塞,太平无事,可也能看出来男人一天比一天更忙碌。
眼下也开始有淡淡的青痕。
Seele的推出不仅只是新发了个药物这么简单,被一代代人的艰辛与血肉践踏夯实的层级或许就要因为这小小的药片而轰然倒塌。
国家层面的决议倪阳州无从得知,只是在大潮下的每一粒沙子都在随波逐流地疲于奔命,颜琮之处于风暴眼中,现在只有短时的平静,医院的安保肉眼可见的增强,盯着自己的眼睛或者摄像头什么的倪阳州都懒得再看了,总归都是男人放心不下的产物,装作不知也就得了。
倪阳州现在的底线低到只要不是马桶里安个摄像头,他现在都能接受。
胸腔里的心跳仿佛随着对方的呼吸而起搏,倪阳州看着那半湿的发,最终还是伸出手,环住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男人的姿势一顿,两只手臂圈得更紧,像是要把青年永远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在实验室里熬夜做记录而等着大哥回复的刘子康挠挠脑袋,接着发消息道:
[刘子康:大哥?去吗?]
[刘子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