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最近过得很是不顺。
他原本继承了药店安安稳稳当了三年的小老板,忽然就在头两个月,销量最好的稳定剂忽然开始缺货,来买药的大多又是急需,药店的等候区排着长队,Alpha面色发青,omega个个满脸通红,不少接到代排队的beta们甚至也等得着急了。
他也急,被急需药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一天下来都在解释,又打电话催供货商,给他渴得嗓子冒烟。
终于来了一批货,都没到他手里就在门口被抢夺一空,随市加价还被人骂,这几十天的紧张情况愣是没挣到多少钱,还给他忙得满嘴燎泡。
终于情况好了一些,不知怎的,那早就卖出去的货又出问题了,顾客找来进门就要拿着刀砍人,说什么稳定剂根本不起效,还好他身手敏捷,躲进了后门。
谁想坏事只是刚开了个头,真正倒霉的事还在后头,自己被指控售卖假药,前前后后来调查的人快踏破了门槛,进货的渠道被一查再查,自己眼看着就要蹲监狱,没辙托朋友把家底都兑换了出去,才了解到一点似真似假的消息。
市场占有率高达百分之四十的那种稳定剂之前的配方被查出了问题,其中一项的违禁添加会导致不可逆的神经损害,这才赶紧新改良了一批出来。
也有用,但是对一些抗性强的人来说,没用,还会干扰易感期。
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自己其实连个池鱼都算不上。
他是池鱼肚子里的淤泥。
在审查机构里脱了三层皮,他算是把财产都送了个干净,好歹人没事,齐整着出来了。
生活还是要过,beta的肩膀上向来都扛着三座大山,惹不起的Alpha,娶不到的omega,卷不过的其他beta。
还好早逝的爹妈给他留了张还看得过去的脸,辗转得了侍应生的新工作,干了一个月,工资很高,能攒下钱,虽然得受些Ao的闲气,但是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像他们这种被加到本宅里工作的侍应生来说,其实也算好,只要不要主动去触霉头,毕竟那些酒会上的大人物也不会理会他们这种“下层人”。
小张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晶莹剔透的酒杯,像一条游鱼一般穿梭在众多衣冠楚楚、光鲜亮丽的客人之间。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们像是缠绕在一起的水藻,外面千金也买不到的消息在这里便随着递出去的酒水,吃进嘴里的小甜点而涌入了各个世家的信息海中。
小张有时候觉得这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客人们,或许其实都是八爪鱼,碰到有用的东西就会牢牢抓紧塞进兜里,细长的腕足搜刮着所有能用的滋养,也许市侩这个词也能用在他们身上。
只是表面上套了个人样的壳子,英俊美丽。
手累到想要颤抖,小张转回了后厨,他想出来前就应该听领班的告诫别喝水,可是他一路车程就三个小时实在是渴得不行,前后审查了两个星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订婚宴能严成这个样子,怕不是姓郭的这家人仇敌太多,小张暗戳戳想着。
趁着领班转头,小张偷偷地溜去了卫生间,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某个八爪鱼的目标,他躲进了最里边的一个角落,刚提起裤子,忽然后颈一阵疼痛,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倒下,倒到一半,被另一个人接住,扒了衣服,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晕倒前的一秒他想,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就算是淤泥,也会被榨干所有的价值。
打晕小张的人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侍应生的衣服换上十分合体,微微低着头出去,五官端正的长相瞬间淹没在众多服务生之中。
这也是一个值得高薪聘请的赏金猎手应该具备的素质,做个灰人,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点的脸,一张看过就忘的脸,是他多年来的必胜秘籍。
这次的金主给的任务很简单,虽然进来的确花费了他不少力气,前前后后好几次险些暴露,但都凭借着十几年的经验成功蒙混过关。
如今只要再锁定人就可以了。
宴会已经要开始,该来的客人,差不多都要来齐。
赏金猎手尽职尽责地当个侍应生,在纷杂的人群中穿梭,目光犹疑几次,他看到了几个行为可疑的人混在这些上流人士当中。
摄像头多得恨不得三步一个,他收敛着目光,完全不敢多抬头。
终于,郭家的三子带着他的omega入场了,也就是这场订婚宴上的主角。
追光灯随之而动,布满鲜花的会场渐渐暗了下来,赏金猎人知道,他的时机到了。
一步,两步,三步。
“先生,您的酒水。”
戴着宝蓝色的矜贵青年侧过头看了一眼,略长的头发绕在肩上,被扎成了一个有些歪着的小揪揪。
“我没有要。”
赏金猎人点头应是,略带惶恐道:
“那,对不起先生,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
侍应生鞠躬道歉着要弯腰撤走,却好像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直接半扑着过来,原本瞄得很准,却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双大手,手腕处的蓝色袖钻闪闪发光,一把把他撑到半人开外。
酒水洒了出来,只少少洒到了青年的手腕处。
洁白的衬衫袖口洇出一小片湿痕,好像才结痂又被扒开的新鲜组织液。
“对,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您,您要不要先到更衣室换一下衣服!”
青年笑了一下,赏金猎人忽地觉得心里一凉,直觉告诉他这事好像要办砸,只是情况如此,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
“就在,就在三楼侧边。”
他好像看到了对方面带笑意时露出的小虎牙。
两双强有力的手刹那间钳住了他的臂膀,腰侧定了个圆乎乎凉冰冰的东西,赏金猎人对那是什么简直再熟悉不过。
倪阳州拿起桌面上的纸擦了擦手腕,笑着说道:
“好没有新意,不能多思考思考,想点新办法吗?”
颜琮之轻轻一抬手,赏金猎人被挟制着在暗色中离开,可赏金猎人并不失望。
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倪阳州放在裤子侧兜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他把纸巾放下,搭在一旁的桌面上,打开信息,那串属于骆弘深的陌生号码又来了。
[谁说坏事只能在更衣室里干?]
倪阳州眯了眯眼睛,第二段信息接踵而至。
[你现在应该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爱干净,非得用那片纸巾擦手。]
暗室里的人扭了扭脖子,慢吞吞地打字。
[现在,来六楼南向会客厅。]
[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