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那个白衣孤魂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魂木之下抚琴。并非所有的亡灵都需要她引渡,只有在黄泉路上迷失的亡灵,才需要她出手。故而她还算清闲。
抚琴于她而言,既是消遣,也是修炼。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这是她所能找到的、唯一自娱自乐的方式了。
雪舞瑶琴的琴音灌入魂木之中,淡金色的灵光仿佛琴弦一般,缠绕着粗壮而奇异的枝干,向着树冠延伸而去。
正当她神魂吸收着这波灵气之时,她感应到有不速之客在靠近。能在这里出现的,必然是亡灵。他们没有气息,也无脚步声。但柳辞烟仿佛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往桥的方向望去。
这次出现的亡灵似乎不太一样。他站在桥上,远远地朝她看来,眼中透着些许迷茫。此人一袭白衣猎猎,立于好似墨汁晕染的黑暗里,高大的身形看起来有些萧索。
以往的亡灵,来到度朔山,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惊惧,或是恐慌,亦或好奇。但眼前之人,面上甚是平静。只在目光触及柳辞烟时,眸光有轻微的波动。
“姑娘,你是何人?我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白衣孤魂渐渐走近,走入了一场漫天的桃花雨。
柳辞烟眉心微蹙,声音清清冷冷的:“你不记得了?”
亡灵在脱离身体之后,按理说是可以保留前生的记忆,直至轮回之前,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过往。
柳辞烟的指尖射出一缕青色的藤蔓,一直探到孤魂的的眉心。她的指尖轻捻藤蔓,好似抚弄琴弦。渐渐地,她的面色透出一丝凝重。
“你的魂魄不完整,恐怕难以进入轮回。”柳辞烟一个弹指,藤蔓消失在空中。她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孤魂,心中遍生疑窦。
她并非一个热心的人。在度朔山的这些年,她早已心冷如铁,却不知为何,独独对他上心。
“这么说,我是死了吗?”孤魂低声叹道。他脸上有些许遗憾,却不见悲伤。
柳辞烟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扬袖说道:“这里是度朔山,是人界通往冥界的中转之处。”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我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孤魂环顾了一圈,声音低沉道。“我只记得,好像有无数妖魔鬼怪在追着我跑,我跑了很久,然后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了。”
柳辞烟顿时了然,他魂魄不全,很容易成为其他亡灵的攻击对象。这么看来,他能逃出,也是机缘。
以他如今的状态,若是将他送往冥界,也无法转世。许是孤独使然,又或是因着一丝微妙的恻隐之心,她突然想帮帮他。
她将铜镜幻化而出,托在掌心,对着眼前清俊的男子缓缓说道:“此乃轮回镜。也许能够想起前生事。”
孤魂端详着她手中的轮回镜,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贴上了镜面。瞬间掌心一片酥麻之感,而后无数碎片在他的脑海中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