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十余个梳着辽人发髻的重甲武士一拥而进,将本来还算宽敞的雅间挤了个水泄不通。
“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赵玉书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凶神恶煞的辽人武士,轻轻放下茶杯,掏出折扇摇了摇。
本以为还得再来回拉扯几个回合,没想到你小子一见面就交大,那可太完美不过了。
这些辽人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既然你们亮了相,那就等于找到你们背后之人了。
农大人,多谢了。
赵玉书志得意满,这个表情让农守光有些想笑。
现在的年轻人,没出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装,真被放倒了,那些私牢里的刑罚莫说试上一试,便只是看上一眼,就不知道多少所谓的少年英雄吓尿了裤子。
“白公子倒是好气度。”
农守光站起身:“白公子,在下不知你受了谁的指使,或者受了谁的骗,竟然想做辽人的茶叶买卖,同为唐人,在下劝你待会早早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我犯了大唐哪条律法!”
赵玉书合上折扇,面色中微微有些惊恐,看起来却又像是强装镇定,声音甚至带上了些愤怒。
“哈,哈哈哈,在这里谈生意,你竟然跟我说大唐律法,白公子啊白公子,看样子你真是受人骗了,行了,带走吧,先问清楚再说。”
农守光朝辽人武士挥了挥手,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赵玉书突然蹦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农守光身后,手里握着一把用来开茶的茶刀抵在了农守光脖颈上。
“都别动!”
农守光吓了一跳,却立即镇定下来:“我说白公子,我一不要你钱二不要你命,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晚上甚至我还可以设宴给你赔罪,可若是你这么不懂事,就很难善了了啊。”
“去你大爷的善了!老子千里迢迢来做生意,你特码的要让辽人弄我,要死一起死!”
赵玉书手里微微一用力,茶刀的尖锥往前刺了刺,皮肤往下微微凹陷了一点,若再用力一点,此时便要见血了。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白公子,我是真觉得你被骗了,这样,这样好不好,你先把家伙放下,我们好好聊聊,聊完就当无事发生,你往西京和东都的货我照样给你发,再让你一分,怎么样?”
这小子不仅没有腿软,竟然还敢挟持我,到底长安城里哪家姓白的养出这么一个莽夫!
“不怎么样!凭什么不让我做辽人的生意!”
“你!你怎么这么蠢!”
“你敢骂我!老子弄死你!”
“错了错了!”
农守光急忙摆手:“我错了!我蠢,我蠢!”
“说!凭什么不让我做辽人生意!”
农守光深吸一口气:“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有一个人能做!”
“谁?”
“我,我不能说。”
“那你去死吧。”
“我说,我说我说!蜀王府!”
蜀王?这个名号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啊。
看着眼前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动手的辽国武士,赵玉书冷哼一声:“这些都是辽人吧?你身为大唐茶局的人,竟然跟辽人沆瀣一气,难道也是蜀王的意思?”
农守光闭上嘴,他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不是一个纯粹的莽夫,如果自己现在回答了是,那么自己说的话,会不会一不小心就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白公子,你可以杀我,但你走不了。”
“是吗,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赵玉书抓着农守光一点点后退,身后便是窗户,下面就是人马如织的茶局。
“跳窗?这里是茶局,你跳下去,我一声令下,你走不出茶局。”
“是吗,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赵玉书重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农守光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后传来,整个人顿时腾云驾雾向辽人武士飞去,同时飞过去的还有靠在墙边的几张桌椅。
一脚踹飞农守光,赵玉书毫不犹豫的撞开窗户跳了下去,一头钻进了人群。
“抓住他,这个人有问题!”
农守光整理了一下差点散掉的发髻,从被撞倒的辽人武士身上挣扎着爬起来,迅速而又冷静的下达了命令。
几个武士立即从窗户翻下去追了上去,还有两人则死守在农守光身旁,从刚刚这个白公子利索的身手来看,怕也是个练家子。
“吹响警哨,守住四门,这小子贼的很,我怀疑他是冲大人来的。”
嘹亮的哨音响彻茶局,大门立即被关上,所有正在进出的商队顿时被堵在了门两侧。
一队辽人武士疯狂的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狡猾的白公子,完全忽视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一位大胡子西域武士。
赵玉书逆流而上,看向被自己撞破的窗户,农守光已经离开了那里,正在两个辽人武士的护卫下一步步走下楼。
茶局不可能一直关着门,动用紧急警哨是大事,能来这里做大宗茶叶交易的哪个老板背后没点背景,你若是没有火烧眉毛的急事,关半个时辰的门已经是他们能容忍的极限。
更何况现在对赵玉书的怀疑仅仅是农守光的主观猜测,完全没有实质证据,若是闹出事来,他在主子面前也不好交代。
“还没找到吗?”
“大人,此人,狡猾的很,我们几乎翻遍了茶局,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可能,已经逃出去了。”
“逃?他从哪逃?我跟他谈之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一个凡人,怎么翻过茶局两丈高的墙?一个凡人,怎么闯过三十个弩手看住的大门?找,接着找!”
“是!”
下人领命而去,农守光放下茶杯,一向冷静的他此时也有点坐不住了,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大门两侧的不满声越来越大,最多再撑一炷香就得开门,一旦开门,此人就有可能混在人群中溜出去。
要不要开门?
农守光自己做不了主,事关重大,他必须得请示更高一级的人物了。
赵玉书斜靠在一辆已经卸完了货的空车上,他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伸了伸懒腰,看着终于从小楼里走出的农守光,赵玉书忍不住笑了。
农守光心事重重的向着茶局衙门后堂走去,身后不远不近处,一个影子悄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