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姊妹八人,按照顺序我行六,不过我们家是把男孩儿女孩儿分开排行,所以我行三,上面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是两个妹妹,
其实应该是三个妹妹的,小九出生在五九年的饥荒年,家里孩子多,粮食不够,她就没被留住,也许妈妈早逝可能也是跟小九没保住,心情郁结有关。
我是在中间的孩子,不像是老五景艳,年纪最小,从小是在爸妈怀里宠爱中长大,即使家里没啥好的,但爸妈总会把最好的留给她,大哥也是一样,最疼老五,
我不像大姐二姐那么心大,也没有老四的不争不抢,所以对于老五我是一直有些怨念的。
她不知道我不喜欢她,我爱干净,每年家里的女孩子都会有一套新衣裳,姐妹们拿到衣裳都会第一时间穿,而我,爱干净也喜欢漂亮,总是会把衣裳藏起来,等到节日里再拿出来穿。
看着姐妹们衣裳不再簇新,而我却穿着新衣裳被她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这种做法,随着景艳的长大就变得不是那么好了,我的衣裳不管怎么藏,都能被她给翻出来,然后穿着就跑出去跟别的孩子一起扒沙堆,滚泥地,不把衣服造的不像样绝对不回来。
我生气,拿着棍子追着她打,但是我体力没她好,追不上不说,还把自己累够呛,我打不着她,就只能去告诉妈妈,我妈虽说最宠老五,但一碗水相对也算端的平,看我的衣裳被祸祸了,只能再给我重新做一身作为安抚。
那时候我心里一直期盼着长大,嫁人后绝对不允许老五来我家做客,烦死人了,甩掉她曾是我少年时期最大的愿望。
所以,当嫁到北大荒的小姨来我家想要给她大儿子挑个媳妇儿,而我被挑中的时候,我是愿意的,哪怕是背井离乡我也有这期盼。
带着憧憬,我嫁到了北大荒,看到思军第一眼的时候我其实没相中他,皮肤黑里透着红,不太好看。
小姨应该也看出来我没看上他,说让我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相处一下,要是实在没看上再把我送回家,我也不想那么早回家被老五欺负,也就顺势住下了。
相处过程中,思军确实对我很好,我做饭不好吃,人又娇气,农家的炉灶我烧的也不好……这么看下来,其实我在家的日子过得也很安逸了,别人家女孩子啥都能干,我确实没吃过那么多的苦。
我做不好的,思军看见了会主动过来接手,人心都是肉长得,时间久了,原本看着不好看的脸也愣是给看顺眼了,在小姨再次询问时,我低下头羞答答的答应了婚事。
婚后,小姨做主我们分了家,小姨和小姨夫自己住,我和思军单住,弟弟思辰也搬到了单位去住。
思军原本是部队转业兵,有正式的工作,一个月有二十七块钱,结婚后不用给父母,都交到我手里,所以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婚后第二年我就怀孕生了老大荣刚,小姨一家很看重长子嫡孙,孩子刚断奶就被老两口接走了,我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因着思军的原因,还是混了个妇女主任的名头,每个月多少也有些收入,小日子过得是真的很可以。
隔了两年又生下老二荣强,第二个孩子在他爷奶那边就不吃香了,所以小姨没有提要接过去照顾,我就退了下来自己在家带孩子。
随着他的工作调动,他去就任连队连长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带着老二,一家三口在连队过的挺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我也要下地赚工分,
我是个要强的性子,虽说总是娇娇气气的,但我更受不了比别人干的差,所以每天我都很努力,一天八个满工分儿我都能拿满勤,在连队也算是有些名气,别人都不会说我是李连长家的,只会说景贤。
当然,即使结婚这么些年,在家里我除了打扫家里的卫生和洗衣服之外,其他的活儿我是不沾手的,床单被罩这种大件、烧火做饭、扫雪扫院子这类的活儿都是思军做,而且是他主动去做,不需要我支使。
大儿子也在八岁这年回到了我身边,因为要上小学,他爷奶文化不高,可以说是没啥文化,怕耽误了大孙子的前程,这才给送了回来。
大儿子孝顺,小儿子聪明,从来不在外惹是生非,很是让我省心,随着孩子们长大,我就连家务活儿都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偶尔心情好下厨煮个面就是我在家干的活儿。
生活的顺心让我对老五打小的怨念得以松动,在她到了海市给我写信留地址后,我们之间的联系虽说不频繁,但也没有断过,也许是距离产生美?我们姐妹情反倒比少时更亲近了几许。
我以为这一辈子都能这么平静无波的过下去,但意外却只有迟到不会不来,老二高三这年,一个女人找上了门,她很直白的说她看上了思军,而且俩人已经发生了关系,如果我不跟他离婚,她就去思军单位闹,告他强奸。
虽说都已经是九几年了,搞破鞋这事儿不算稀奇,也不会被抓大牢或是批斗,可思军是体制内的人,在这个小地方混到正科级,也算是前途光明。
要是这件事儿被闹开,他的工作绝对保不住,其实我都想着把他搞下来就搞下来,脏了的男人我也不稀罕,但看着听见吵闹动静从次卧走出来的二儿子,我犹豫了。
他爸的未来我不在乎,甚至恨不得毁掉,让他尝尝背叛的痛苦,但这个地方太小了,一点子事儿就能弄得人尽皆知,我的两个儿子不应该为他们爸爸承担别人的流言蜚语。
我想着离婚,却又不甘心,在这种矛盾的心态里,我的精神很不稳定,也就忽视了高三重要时期的二儿子,导致他的高考成绩不理想,成绩只够上专科。
当荣强去学校看榜回来后,顶着没精打采的样子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失败,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到了孩子,还是这种关乎他一辈子的关键时期,
这个时候,我对思军的恨到达了顶峰,离婚,绝对得离婚,还得让他净身出户,那个女人不是想要他吗?那就给她,反正钱别想拿走。孩子们也大了,就算没有完整的家也不能要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做好了决定,我自己还是没有底气,只能给景艳打电话找信心,老五也没让我失望,不只是坚定地支持我离婚的想法,还考虑到我们离婚后对孩子影响也不好,建议我们去找她。
这时候的我,只要是份希望都不想放弃,所以,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前脚刚扯了离婚证,后脚就带着俩孩子离开,直奔海市,那时候的我凭借的是一腔孤勇,根本没想过以后。
到了海市,等心情平复一些后,我才为未来担忧起来,在陌生的城市,我们以后的生活,还有荣强将来的学费,何以为继?总不能指望景艳支援我一辈子吧,就算她愿意,我也不愿意。
景艳也是知道我的性格,建议我在长兴岛上办个养鸡场,我心里没底,但我敢干,启动资金、厂房地皮等都有景艳帮忙,这个时候我的骨气是最没有用的,所以我也没要骨气,老老实实接受景艳的帮助。
好在养鸡场是终于开起来了,我本就受不了鸡屎的味道,可为了赚钱,我能克服所有困难,老大也是心疼我,他干的比我更多,慢慢的,养鸡场越来越好,长兴岛上的饮食相关店铺的鸡蛋几乎都是我们在供应。
当我把景艳借给我的钱都还完的这一刻,我躲在被子里哭了,这两年一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能吐出来,心上的焦急和压力也大大缓解了,所以,即使离开了男人,凭借着自己的勤劳,我可以带着俩好大儿把日子过的更好。
这个认知比老二考上重点本科大学还要让我振奋,后面的养鸡场,我照顾的更加精心,我得赚钱,给俩儿子买房子,娶媳妇儿。
养鸡场我只干了十三年,有别人也想掺和一脚的时候,我听老大的建议把它转让了出去,反正手里有了存款,心也安稳了,我年纪也大了,该享清福了。
给孩子买房子的承诺也没有实现,俩儿子自己都有能力,靠自己赚钱买了新房,嗯,他们首付款不够的情况下我给补了一些,其实我也想给自己买一套房子。
可能是中国人骨子里对于家的执念,好像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就没有家一样不安心,但最终,这房子我到底没买上。
景艳和志军夫妻俩要跟着孩子去京市,长兴岛的房子空着他们不放心,拜托我住进来帮忙照看,这房子很好,闲置确实很可惜,租出去他们舍不得,空久了房子也就废了,
我算是捡了大便宜,住进来之后我打理房子的卫生,还把菜园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在甬道两边和墙根儿边都种上了花草,看着鲜花盛放,心情特别好。
当时只是想住一段时间,却没曾后半辈子一直居住在这里,景艳他们定居在京市了,再后来,景艳因为疫情过世,她才多大啊,才六十五岁就没了,我这个三姐还活的硬朗着呢,她怎么会走到我前面?
景艳走的早,可没过几年志军也走了,他们的墓地葬在了扬市,我虽然老了,可每年清明前后,老大或是老二总是要回来一个,开车载上我去扬市墓园看看他们的小姨和小姨夫。
而我,也许是想的开,也许是心态好,一个人守着长兴岛的房子,一直活到了八十八岁,多吉利的数字啊,思军也好,还是老五也罢,都没活的过我。
我想我能活的这么久,主要还是我心态好,思军和那个小三虽说在一起了,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但那又怎样?那孩子学习不行,据说只考上了个大专,后面工作啥的也没那么好找。
其实后来他私下里联系上了两个儿子,当我不知道呢,只是我不稀得管罢了,他是对不起我,但对俩儿子他也是真心疼爱过的,我不会阻挡孩子得到父爱,只要不是舞到我面前添堵,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他也求过老二,想让他帮他后来的孩子在海市找份工作,老二回来问我的意见,被我否决了,他要想宠孩子那就靠他自己,别惦记着我儿子,
再者说了,把他儿子弄到海市是怎么个意思?他们夫妻也跟着孩子过来,然后给我添堵?要是他儿子自己有本事在海市找到工作站稳脚我是管不着,但要我儿子帮忙,做梦!
老二也听话,见我不同意到底是没有帮忙,最后他儿子到底去哪里发展,发展的如何,我没打听也不想知道,大家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