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皂业如今在京师混的风生水起,如日中天。其制造的香皂与肥皂不说户户皆用,也是人尽皆知。
二月十六,大吉之日。
今日顾家大喜,京师府各家商号早有准备,纷纷备下厚礼前来道贺。一时间,顾家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顾震业身着一袭淡紫色锦袍,在府前迎来送往,笑的脸上比以往至少多出三道褶皱。
“顾员外,恭喜恭喜!”
“哎呀!陈员外,同喜同喜!”
“宋掌柜,您来了,快快请进……”
顾府内,顾天年与顾天顺并肩而站,两人穿着大红婚袍,腰间系着红色绸带,胸前各戴一朵红花,美滋滋地望着面前的谢春花与云娘。
谢春花圆润的脸上挂着亲切和蔼的笑容,她轻柔地伸出双手,逐一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整理起他们身上那崭新而华丽的婚服来。
做完这一切后,谢春花直起身来,目光慈爱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儿子,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今日可是你们俩大喜的日子啊!一定要记住,为人夫者要有担当,切不可任性妄为,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真心……”
谢家兄弟齐声道:“请娘放心,我们一定谨遵娘的话,夫妻同心,互恩互爱。”
云娘在一旁含笑道:“天年,天顺,快些去吧,我们等着你们回来。”
“是,二娘。”
顾家兄弟向谢春花与云娘深深鞠躬,俩人对笑过后,各自准备迎亲去了。
顾府门前两匹枣红大马,两顶婚轿早已备好,兄弟二人神采奕奕从府内出来,向一旁道贺者频频施礼。
人群中忽然闪出一个身影,顾冲来了。
顾天年从人群中见到顾冲,急忙过去,拱手道:“三弟,你来了。”
顾冲笑着说道:“你们大婚,我怎能不来?”
“三弟先进府去,二娘在我娘房内。”
“好。”
顾冲向顾天年点点头,进了顾府内。
谢春花拉着云娘的手,感叹道:“云娘,这两个孩子今日终于成家了,我这心中也算是安稳了。”
云娘轻轻点头,“天年与天顺自小乖巧,成家之后更会懂事,定能早日为顾家开枝散叶。”
谢春花闻听此话,心中感到一阵愧疚,“云娘啊,我对不住你,现在回想当初,实在不应该将冲儿送去宫中。”
云娘摇头道:“都已经许久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再提。如今冲儿不也是很好,待他日后归家,也会成家生子的。”
“可是……”
谢春花张了张嘴,内心之中十分纠结。
她不忍隐瞒云娘,可又无法开口,犹豫片刻,想着今日是顾家大喜之日,还是隐忍下来。
“娘,您在这里吗?”
门外忽然传来顾冲的声音,云娘眼眸一亮,欢笑对谢春花道:“冲儿来了。”
说罢,急忙起身向门口走去,谢春花也跟了出去。
顾冲站在院内,见到云娘出来,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笑意,“娘,我来了。”
云娘走下台阶,拉住顾冲的手:“你来的稍晚一些,你那两位兄长已经迎亲去了。”
“不晚,适才在门外我有遇到。”
顾冲瞧见了谢春花从屋内走出,他嘴角一动,轻声呼唤道:“大娘。”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犹如一道惊雷,直直地劈在了谢春花的心间,让她瞬间愣在了原地,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自从顾冲入宫中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势同水火,而顾冲更是从未再像之前那般呼过她一声大娘。
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呼喊,怎能不让她感到震惊呢?
“诶……”
谢春花急忙答应,眼中渐渐泛起了泪花。
云娘牵着顾冲的手,兴冲冲说道:“冲儿,为你带你去看看你的屋子。
谢春花偷偷擦拭眼角,连声道:“是,冲儿还未曾去看,若有不如意处,大娘让人再去改善。”
顾冲点点头,跟着云娘去了三进院。
这间院子与二进院相同,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唯一不同的,就是两间厢房门窗上,贴着红红的喜字。
“冲儿,老爷将这间正房留给你,却将厢房给了天年天顺,可见老爷很是偏心于你。”
顾冲撇嘴一笑,踏进了正房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古朴的雕花方桌,稳稳地置于屋子中央。
桌面纹理细腻,泛着岁月沉淀的光泽,其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青花瓷茶具,洁白的瓷身绘着淡雅的兰花纹饰,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温润的光芒。
方桌两侧,各摆放着一把雕花太师椅,椅面铺着柔软的锦垫,色彩鲜艳却不失典雅。椅背的木雕工艺精湛,栩栩如生的瑞兽图案仿佛随时都会跃然而出。
屋子一侧,靠墙立着一个高大的书架,楠木材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书卷。
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清幽典雅的山水画卷,虽不大气但却很是精致。
画卷下方,是一个条案,案上摆着几个古朴的花瓶,瓶中插着几枝盛开的梅花,为这略显沉闷的室内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地面的方砖上,让整个正房显得宁静而又庄重,仿佛每一件摆设都在诉说着老宅的故事 。
里间两则是卧房,顾冲只是一带而过,随意看了一眼,便走了出来。
“冲儿,可还满意?”
顾冲笑着点点头,这间房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若不是担心扫了云娘兴致,他甚至都不会看上一眼。
“冲儿啊,如今你两位兄长都已成家。你说,你到底要让为娘等到什么时候呀?”
云娘一脸慈爱地看着顾冲,眼中流露出些许焦急与期盼。
顾冲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堆满笑容,对云娘说道:“娘啊,您怎么又把这事儿给提起来啦?儿子心里头明白得很呢。”
云娘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唉!冲儿啊,娘就想着要是能早点看到你娶个贤淑的妻子,再生几个孩子,那娘这辈子就算心安了。这心里头呀,也就踏实了。”
“好好,我答应娘,等忙过这阵儿,儿就给您娶妻,再生上一窝崽子,您看可好?”
云娘伸出手指在顾冲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贫嘴,难不成你是猪吗?”
顾冲哈哈笑了起来,云娘也忍不住笑了。
忽然间前院传来了一阵鼎沸声音,顾冲急忙道:“娘啊,许是他们迎亲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云娘连连点头,催促道:“是啊,快一些。”
顾府外,顾天年的花轿在府门前轻轻落下。
顾冲凑在云娘身边,悄声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是王员外家的二小姐,听媒人说,此女知书达礼,贤淑的很呢。”
“哦,只是不知容貌如何?”
“自然是错不了。”
“二少爷也回来了……”
众人寻声望去,另一边顾天顺骑在高头马上也迎亲归来。
两顶装饰华丽、喜庆非凡的婚轿稳稳地停在了顾府门前。
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顾家的两位兄弟面带微笑,彼此拱手作揖,相互行礼示意。
在周围众人雷鸣般的喝彩声中,顾家兄弟缓缓走向各自的婚轿。他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掀开了轿帘。
刹那间,一阵微风拂过,仿佛也被这幸福的场景所感染,轻轻吹动着新娘们身上那鲜艳的红色长裙。
只见两位新娘皆身穿着一袭艳丽夺目的红色长裙,裙摆如同盛开的花朵般层层叠叠,美不胜收。而她们头上则整齐地折着一块精致的红色盖头,虽遮掩了面容,但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
丫鬟将红绸放入新娘手中,顾家兄弟各自牵引着意中人,同时进了府中。
顾震业与谢春花端坐堂上,两对新人站于堂前,只听喜倌一声高喝:“一拜天地……”
仪式简洁明了,夫妻对拜过后新娘便被送进了洞房,接下来就准备吃酒席了。
顾府院内,酒席整整摆了十几桌。顾震业带着两个儿子逐一敬酒,脸上笑容从始至终未曾停下来过。
“顾员外,恭喜了,你可生得两个好儿子,为顾家光宗耀祖。”
顾震业嘴巴一呡,啧声道:“唉,我可是有三个儿子,我那三子更是出众,他这两个哥哥可比不得。”
“哦?为何不曾见过啊?”
“我那三子少在家中,故而你们不知,他呀……”
顾天年在一旁轻轻拉扯了顾震业的衣袖,低声叮嘱道:“父亲,你忘记三弟说过,少为人知。”
顾震业眨眨眼睛,点头道:“是了,我这一高兴险些说了出去。”
不远处,顾冲陪坐在云娘身边,没有人知道他就是顾震业的第三子,顾家的三少爷。
顾天年的新娘是城内王员外的第二女,名唤王碧瑶,年方十九,长得小家碧玉,更胜江南女子。
当她的盖头被掀开那一瞬间,顾天年便被王碧瑶那容貌惊住了。
王碧瑶那如秋水般的眼眸只是微微抬起,羞涩地朝着顾天年轻轻一瞥,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瞬间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地低下了头去。
她那白皙如雪的面颊此刻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与此同时,王碧瑶那颗犹如鹿撞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脑海之中不断地浮现出刚刚看到的那张俊朗面容。
心中想着:这人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君——顾家大少爷顾天年啊!
“娘子,你好生俊俏啊。”
顾天年笨嘴拙舌,硬生生的说出来一句,却又惹得王碧瑶双颊越发滚烫。
“妾身拜见夫君。”
王碧瑶刚欲下拜之时,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搀住。
顾天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王碧瑶,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娘子无需多礼,你我今日已为夫妻,又何必如此拘谨?”
王碧瑶听到这关切之语,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轻声说道:“妾身承蒙夫君厚爱,自当全心全意追随夫君。日后定当秉承勤俭之风,操持好家中事务,还请夫君放心。”
顾天年傻呵呵地笑着,知道自己选对了佳人。
另一间房内,顾天顺也在同时掀开了新娘的盖头,他的娘子是东升居酒楼魏彻的千金魏梓钰。
这魏梓钰啊,可是与那王碧瑶截然不同!
她虽是家中唯一的掌上明珠,但性格却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温婉柔顺,反而是刚烈泼辣得很。平日里说话做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一般,让人不敢轻易招惹。
可就是这样独特的性子,反倒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魅力。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气氛总是热烈而又充满活力。
魏梓钰扑闪着大眼睛盯着顾天顺,反倒是将顾天顺看的有些局促不安。
“你就是顾家二公子,顾天顺?”
顾天顺点点头,“我……我……”
“你是结巴?”
魏梓钰惊呼着站起身,吓得顾天顺连连摆手:“我不是。”
“你不是结巴,说话为何这般吃力?”
顾天顺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咙滚动间发出细微的声响:“我……我只是有那么点紧张而已。”
一边说着,顾天顺一边不自觉地搓动着双手,眼神也有些闪烁不定。
魏梓钰微微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天顺,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究竟为何如此紧张?莫不是觉得本姑娘容貌长得太过丑陋,把你给惊吓到了不成?”
顾天顺闻言连忙摇头,像是拨浪鼓一般:“不不不,绝对没有!你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又怎会吓到我呢?实在是我第一次成婚……”
“咦?你话中之意,莫不是还欲再次成婚?”
魏梓钰佯装生气,轻轻地哼了一声。
顾天顺信以为真,急忙解释道:“不是,在下第一次见到像娘子这般美丽动人的女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才显得失态,请娘子千万不要见怪啊!”
说完,他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与魏梓钰对视,生怕哪一句话再说错,又惹得她生气。
魏梓钰掩嘴轻笑,看得出自己的这个夫君为人憨厚老实,倒也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