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斑驳之下，李瑶光对着莫潇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莫潇回忆了几息说道
“应该是在淮安府之后吧，大约是半年之前。这几个月之中我们都在调查线索，少有出手的时候。
而在湖州之时有一伙强贼剪径。当时动手之时我便感受到了双双出剑之时的纯粹。”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当日那一袭暗袍在皎皎月光下的冰冷。
“……明明不需要如此对待的。”
“虽说，狮子傅兔当以全力相搏……但！”
莫潇双眸之中满是郑重的神色
“也太纯粹了！那股杀意，那股决绝！”
说罢，李瑶光微微点头，似早有预料般轻笑出声。
“呵！你小子倒是真的心细。”
莫潇抱拳对着李瑶光行了一礼说道
“请仙子明言！”
“嗯！”
李瑶光看着天空上的一勾弯月缓缓道来
“坼寒玄丹之体，是天生的丹田异象。你也知晓无论如何其特殊真气贯通四肢百骸，那么便会如寻常武者那般受到影响。”
莫潇点点头，这一点他是明白的，就宛如修炼爆裂真气之人难免性格火热，修厚重真气之人会性格沉稳于常人一般。
说来说去都是那所悟所修功法在潜移默化之中让武者更加贴合所练道路罢了。
但只要保持本心，除非是邪魔功法会让人难以自持以外。似坼寒玄丹却万不应该啊！
“您是说，双双还是受了坼寒真气的影响吗？”
李瑶光看着莫潇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微微摇头。这个模样确实让他不解其意。
随后她继续说道
“还有你的原因！”
“我？”
听到这个答案的莫潇顿时有些错愕。李瑶光则是随意的朝前走去口中说道
“坼寒真气的确会让人心性淡薄，或者说是冷酷也不为过。但终究也只是真气而已。”
“双双本身性格却本就不是这淡漠之人，她单纯良善看世间万物都不喜以恶意揣摩。
所以理应来说会有影响但绝不会似你说的这般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莫潇更是疑惑了
“那是为何？”
只见李瑶光停下脚步直视着莫潇说道
“因为你的真气和剑意！”
“这…………”
李瑶光眼中也带着丝丝赞赏的说道
“说实话，莫小子你的天资的确绝世，无论是悟性还是心性都没得说。所以才能直接略过剑势悟出剑意。”
“而且你的所修真气十分精纯，导致同样的一招一式在你的手中威力极大。甚至你还能举一反三创出自己的剑招这当真是十分难得！”
在听到李瑶光这话的莫潇并没有因为被前辈夸赞而心生喜悦反倒依旧不解的问道
“那这些为何会影响双双？”
李瑶光看着苍穹明月以及周遭星河，感叹无比的说道
“莫小子，你还没发现吗？我那傻徒儿是要追上你啊。”
“不！准确的说是想要和你并肩而行！”
听闻此言莫潇心中好似一道流光划过，当即愣在了原地。
李瑶光的声音好像带着神力，一丝一缕都在勾着他的回忆。
莫潇脑海中这个自郑州以来就陪伴自己的身影在眼前似走马灯般转动。
“她毕竟不是自幼习武，哪怕拜我为师之后所修着与自身体质极为契合的功法也远远比不上你的修为进度。”
“故而双双只能再纯粹一些！再狠决一些！试图为你抵挡下更多的的敌人。
再加上你在她身旁，同为剑修她自然会模仿你的剑意，真气出招所所思所想也要朝你靠近。”
说到这里莫潇已经彻底明白了一切，他的眼眶不禁开始泛红，他缓缓的接过了李瑶光的话
“所以……坼寒真气本就极端阴寒，再加上双双……她出剑只为了杀伐，为了我……”
“坚定！纯粹！不留余地！”
李瑶光看着略微颤抖的莫潇一字一句的说道
“两相影响之下，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剑道境界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变化。”
等到莫潇再度抬起头，他的眼角似是有泪，咬着牙直视着李瑶光问道
“前辈！敢问这样的情况究竟……”
“无碍！”
“嗯？”
原本以为无心酿成大祸的莫潇愣了，却见李瑶光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到眼前这个俊朗的青年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那焦急的模样心中也是比较满意，暗道了一句
“这丫头倒是没有看错人！”
随后微笑着说道
“她此刻的剑道境界很奇怪，虽然剑意未成，但其本身的意志却尤为清晰坚定。在动手时可以作用到一招一式之上。”
“说起来，除了离不开长剑本身以外。其实和领悟了自己的剑意没有什么差别。”
李瑶光指尖透出丝丝锋锐，无形无色但却让面前的莫潇顿时头皮发麻。
“剑意！剑意！”
“寄心而意！以剑所发！”
莫潇听得明白，这是寻常武者剑意的状态。而后她继续说道
“双双则是，以意寄剑，唯心御剑！”
“好似走的急了，一脚已经踏入门中，但还有另一步没有迈出才会有那动手而不自知的奇异状态。”
莫潇恍然大悟听到李瑶光的解释，他心稍安自语的说道
“所以前辈才要让她去做剑禅………可那之后呢？这样的状态还会存在吗？”
李瑶光看着柳昤双离去的方向说道
“也是一份机缘呐，若是真能明晰自身道路。那便能自主的掌控那种状态。换言之若不握剑寄情于心，若是握剑——太上忘情！”
“如此剑修也算是天下独一份的了！”
说罢李瑶光却看到了莫潇依旧带着些许担忧的脸。她立马就明白了他心中的忧虑徐徐的说道
“你莫要担心她被那种状态影响了本性，此好似阴晴轮转暗合大道。若不是所能达到之人太过稀少，这天下怕是有许多剑修想要走这条道。”
莫潇听到李瑶光的话语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嘴角带着笑意说道
“是，我就当双双会了一门武学。要用之时就可用出对吧？”
“然也！”
“好了，这事说明白了。听丫头说的话，你小子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找我吧。”
李瑶光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而莫潇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仙子，我自领悟剑意以来也有数载了。这些年真气境界提高了不少，可如今也入了破空境。可剑道境界却迟迟不前，没有头绪。”
“晚辈此番是想要找您了解那剑魄境之事！”
李瑶光听到他的话，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宛如冰湖上掠过的一缕春风，转瞬即逝。
她垂眸凝视着手中那柄映着月华的长剑，剑身上流转的寒光在她清冷的眼眸中投下细碎的银辉。
半晌，她微微颔首，发间玉簪随着动作轻颤，在月色下划出一道莹润的弧光。
“可以。”
她的声音似雪落青松，清冽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
“今日我心情不错，便再指点你一番。”
山风忽起，卷起她素白的衣袂，那衣袂上绣着的暗纹在月光中若隐若现，宛如流动的云纹。
她抬眸时，整张冷艳的脸庞已如古井无波，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将满天星子都敛入了眸中。
“来，出剑。”
“得罪！”
莫潇闻言立即后撤两步，脚下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山间带着松香的气息涌入肺腑，让他的心神为之一清。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看似随意站立的女子，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李瑶光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那里，衣袂飘飘，恍若谪仙。
可莫潇却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悸——她周身三丈之内，空气似乎都凝固成了无形的剑刃，每一缕风都暗藏杀机。
这哪里是什么窈窕女子？分明是一座蓄势待发的剑冢！
莫潇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全身气机如蛛网般铺展开来，将李瑶光牢牢锁定。
可越是感知，他心中越是骇然——眼前之人仿佛已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月光是她的衣，山风是她的息，就连脚下的大地都成了她剑势的延伸。
“铿——！”
秋鸿剑出鞘的龙吟声划破夜空，惊起林间栖鸟。
剑光如白虹贯日，又似玄鸟振翅，在月色下拖曳出一道清冷的银芒。
莫潇周身真气鼓荡，衣袍猎猎作响，数十丈内的空气都为之震颤，发出金石相击般的嗡鸣。
他身后渐渐浮现出一轮皓月虚影，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这一刻，莫潇仿佛化作了一柄即将出鞘的神剑，冲霄的剑气直上九重，惊得四周古松瑟瑟发抖，落叶纷飞如雨。
秋鸿剑上雷光游走，噼啪作响，剑身被真气包裹，晶莹剔透如琉璃铸就。
莫潇手腕一抖，剑锋所指之处，霸道至极的剑气破空而出，将李瑶光的衣袖吹得翻飞不止，露出半截如玉的皓腕。
“天融地......”
“轰——！”
话音未落，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威压骤然降临。
莫潇只觉双肩一沉，仿佛有万钧巨石压顶而来。体内奔涌的真气顿时凝滞，像是被冻结的江河。
那种感觉，就像突然坠入了无底深渊，四面八方涌来的都是令人窒息的恐怖剑意。
“砰！”
身后皓月虚影应声破碎，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夜风中。
莫潇闷哼一声，脸上血色尽褪，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滚落，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他艰难抬头，对上了李瑶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那眼中既无讥讽，亦无怜悯，平静得让人心颤。
“来，出剑。”
同样的话语再次响起，却比雪山的风还要冷上三分。
莫潇忽然醍醐灌顶，涨红的脸上浮现恍然之色。是了！
李前辈要看的乃是剑道真意，而非真气蛮力。
他暗自懊恼，方才那一瞬的明悟，竟比秋鸿剑的锋芒还要锐利，直刺得他心头一颤。
明悟如清泉涤荡灵台，莫潇猛然闭目，胸中浊气随吐纳尽散。
再睁眼时，眸中剑影流转，似有寒星坠入眼底。
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无风自动，如被无形剑气牵引般飘舞不定。
“吟——！！”
秋鸿剑似有感召，剑身轻颤发出清越长鸣，宛若凤唳九霄。
刹那间，虚空中剑影丛生，如孔雀开屏般在莫潇周身次第绽放。
每一道剑影都凝若实质，寒光凛冽似霜雪凝就。
“凛苍剑意！！”
莫潇双臂舒展，长剑高举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某种玄妙的韵律。
秋鸿剑朴实无华的剑身上，渐渐覆上一层朦胧光晕，那光芒不似月华清冷，不似日光灼目，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剑意辉光。
他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句话：
“寄心而意！以剑所发！”
剑锋微转，点点白光如萤火纷飞。
这不是真气催动的异象，而是秋鸿剑自发共鸣产生的剑芒！
每一粒光点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轨迹，宛如星河倒悬。
“铿——！”
清越剑鸣响彻山林，莫潇身形骤然模糊。
原地只余几片打着旋儿飘落的枯叶，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李瑶光。
这一动，快得连残影都来不及留下，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剑意证明着他曾经存在。
“天融地乱！迷神！意分！！刃往......”
醉狂歌剑法在他手中彻底活了过来。
没有真气加持，反而让每一式都返璞归真。
他身后剑影重重，如百鸟朝凤般铺天盖地。
每一道剑意都凝练至极，锋锐得仿佛能切开时光长河。
剑势时而如皓月凌空，清冷孤绝；时而似星河流转，浩瀚无垠。
李瑶光依旧静立如松，腰间“白天枢”安然未动。
她只是随意抬手，那看似缓慢的动作实则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素手轻扬间，万千残影绽放如莲，每一道都精准无误地迎上莫潇的剑尖。
“铿！铿！！铿......”
金铁交鸣之声连成一片，恍若骤雨打芭蕉。
莫潇那铺天盖地的剑影如怒涛拍岸，却在李瑶光周身两尺外戛然而止。
那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界限，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
剑影撞上这道屏障，顿时如雪入沸汤，消弭于无形。
莫潇的攻势愈发凌厉，剑招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
林中剑光纵横，周围古木上不断浮现深浅不一的剑痕，落叶尚未触及地面就被无形剑气绞得粉碎。
他每一剑都倾尽全力，可凛苍剑意碰触到李瑶光的防御时，总会被一股玄妙的力量精准抵消。
就像镜子内外的光影相遇，彼此湮灭。
“好强！！”
这个念头如闪电划过莫潇脑海。
他此刻状若疯魔，出剑速度快到肉身都发出风雷之声，衣袖与空气摩擦竟隐隐泛起火星。
可所有攻势都如泥牛入海，连李瑶光的衣角都没能掀起半分。
最令人心惊的是，李瑶光始终寸步未移。
她右手持剑格挡，左手偶尔轻描淡写地屈指一弹，便有一道湛蓝剑光破空而出。
那剑光纯净得如同截取了一段苍穹，所过之处，莫潇的数百道剑影顿时如琉璃坠地，碎成漫天光雨………
直到一柱香后，莫潇已经大汗淋漓，出剑的小臂有些胀痛。
这时候李瑶光一抬眼皮，一股气浪将他直接震飞而出！！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