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部舟师进至郁水口下十五六里,各自安营,均未先发制人。
原来,巴蓬、朴延沧均认为这场内战乃是一时之气,两部头领都是一时发昏。军令难违,虽然对垒,并未急于主动开战。
枳都巴平安、巴西安得知消息,二人商议,由巴西安、将军巴任领一队舟师急出枳都,亲自来调停,大夫鄂仁陪同。巴平安自令人去报告江洲。
枳都舟师到了龙溪口,巴西安令鄂仁先去见双方主将,务必保持静对现状。又命令巴任为主、樊云彤为副领舟师五百同鄂仁同行,到离瞫氏舟师营十里安营,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出击任何一方,自己直接去见瞫玉。
两部舟师已对阵十余日,鄂仁到了,先见瞫氏部将,说明来意。
瞫鸢率先道:“大夫远来,不可不敬,但若郁侯先不退兵,我寸步不退,看丹涪水水面,是谁说了算!”
梦龙道:“巴篷是名将,还是小心为妥。”
瞫鸢喝道:“你懂什么!”
梦龙住口。
朴延沧道:“长生将军所言自然是理,可是鄂大夫之言,也不可不听。请先听我说完,如有不妥,再论不迟。”
瞫鸢不悦道:“你是主将,自然该你讲!”
延沧道:“其一,我有邑君令,不能长时不战;其二,若郁侯部敢做初一,我必须还初二,甚至初三!”
鄂仁道:“我这就去见巴蓬。二公子亲自到虎安山去了,请将军放心。”
巴西安急进虎安山草原,瞫伯不得已迎入宫中。
西安未及入座,道:“你两部擅自动武,江州惊怒。我前来劝阻,如若不听,哪方先动手,我将助战另一方,将其剿灭在丹涪水中!”
瞫伯自知理亏,沉默不言。
相善道:“脑壳打破,仍是兄弟,二公子言重了。”
若春沛也假意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前大敌,乃是楚国,自相残杀,正是楚人高兴之事。”
实际上,在此之前两日,苴怀已经回报,说查遍那个洞子周围数里之地,除了发现十多具许多年前的人兽尸骨,并没有发现什么宝物,瞫伯本想发令退兵,面子上过不去,现在有了一个台阶, 正好借坡下鹿。
瞫伯假意叹了一声,道:“二公子亲自到草原传国君令,臣不敢不从。”传令朴延沧退兵。吃了一个欢喜宴,巴西安引兵还枳都。
朴延沧传了退兵令,各部皆退。不想樊小虎接到令,心中不服,率本部樊当等十多名武士赶到那个洞子处,放了一把火,烧了两天一夜,天幸得一场雨才将大火淋熄。
据后人考证推测,当时巴人发现的那个洞子,疑是今彭水县鹿鸣乡的象鼻子洞,洞子上有老虎岩,下有落水孔,地形险要,洞中有二穴,可容数百人,明末清初,蒙古奇渥温家族的一支后代避战乱迁入这一带,后来为了躲避乱军、土匪,将洞子修建成了一个堡垒,至今,仍存有两方碑刻。
后话少说。
郁侯得了消息,又大骂瞫玉无理。
瞫伯得报樊小虎放火烧山,心中窃喜,令奖赏,又知他武功了得,再加是樊氏部族头人之子和朴延沧女婿的双重身份,命将他提拔到虎安宫中为虎贲的一个头目,其妻朴雪梅也一起进草原居住。
听说此事,客卿邓路私下对文史官虢昌道:“防患于未然,邑君太轻信人。樊小虎武功高强,真是一只猛虎,他进草原,相某如虎添翼。”
虢昌道:“朴延沧视相氏为再造恩人,樊小虎是他的女婿,且听说两家结为亲家,本就是相善的主意。瞫鸢又是相善亲外侄,如此关系错综,难保无事。”
“巴人贵族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更乱。”
“此事后患并不难看出。若春沛口若悬河,可想法让他出面劝说。”
“若春沛一踩九头翘,我至今没完全看懂他的为人,不敢轻率。况且,上次因美人之事,邑君大怒,他已经不是初到虎安山的若春沛,比以前要谨慎许多。”
虢昌笑道:“他那般聪明的一个人,居然做出那件蠢事。”
邓路笑道:“正所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然,要不是事情出在若氏,他也不会出那个歪点子。”
邓路所言的“歪点子”,发生在上年,虎安宫粮草总管苴怀到若氏部族追加筹办军粮,若氏首领若春风置酒相待。
苴怀见一侍女年约十三四,比桃花艳,比玉生香,有绝色,吃了一惊,又见若春风对她态度,料到其中有故事。
当日,苴、若二人因粮晌方面事情谈得不太愉快。
欲伤其人,先夺其爱,苴怀回到虎安宫,对瞫伯避口不谈与若春风的分歧,大谈若氏中有一美人,瞫伯心动,苴怀趁机撺掇令若氏择吉日送美人到虎安宫,瞫玉允诺。
若春风得令,暗暗叫苦,原来他心思早在那侍女身上,以为自家园子里的果果,随时可取,打算待果儿成熟点了再摘,不想出了这个意外。
明知吃了苴怀的哑巴亏,既不敢违令,又难舍美人,且吞不下这口气,若春风寻思无策,突然想到一个人,连夜连晚悄悄进了虎安山,求见若春沛。若春沛与若春风不仅同氏,且关系极好。
若春沛听了,轻松笑道:“丢了一枚绣花针,小事一桩,兄长暗地去见夫人,如此如此说。”
夫人巴永秋自然不希望那美人进宫,让瞫瑞去对瞫伯说:“传闻若氏有个美人要进宫?”
瞫伯点头认可。
瞫瑞道:“我也曾听说过那美人。听说那美人是寤生,且还听说她母亲也是寤生,多是有那个病。你小母便是难产,致母子皆死。再者,大溪河美人冤魂或还未散尽。我看她入宫不祥。”
寤生,就是婴儿出生时脚先出来,也称逆生,直到破腹产手术出现之前的成千上万年,女人生孩子称过鬼门关,难产死亡率很高。
瞫玉压根没想到瞫瑞这个老实的巫师会说瞎话,“不祥”二字出自他口,更不敢大意,还怕再出美人死于宫中之事,于是道:“那就罢了。”
瞫伯突然下令若氏免送美人,苴怀也不知原委,但觉得蹊跷,令人暗中查访,直到事隔五六个月后,才找到原因,对瞫伯道:“若春风已暗纳那个美人为妾,当时他是想留为己用,才悄然进虎安山散布谎言,有人见他当时进过若春沛家,我敢说是若春沛从中作梗。”
瞫伯大怒,一方面是怒与美人擦肩而过,更怒的是属下胆敢欺瞒,令拿若春沛是问,
春沛道:“是小人欺主,罪该万死!可我当时也是为了宫中和睦,一时少了计较。”
此言一出,瞫伯疑是夫人指使,只好到此为止,令掌春沛嘴五十,瞫瑞、相善相求得免。
话头打回来。
虢昌笑道:“这是定然。还是说正事。老夫只是一介文史官,很多话不好说,贤弟却方便向邑君奏明。”
“有些事,就算是天下皆知,独有一人不明,却任何人也给他说不明白;还有些事,平庸之人皆懂,却独有所谓智者不懂。究其原委,一则天意如此,二则一叶障木,三则聪明有余,大智所不及也。”
“贤弟深得夫人信任,何不说与她知。”
“我自从出了虎安宫居住,不是有请,很少进宫去。不过,当尽忠义。”
于是,次日,邓路进宫面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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