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工钱是不可能的,白铁英不差钱儿,主要是不差小钱儿。但她只知道苟婶儿识字,并不了解她是否适合管理。于是便说让她先帮着张罗修房子,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另外慈善机构端看的就是个良心,苟婶儿这人接触下来觉得可以,便是管理能力弱些,只要能一直秉持善待园里的人就行。
苟婶儿说不要钱也是真心实意的,她感激白铁英能在苟三儿危难时候拉了他一把,而且那个叫秋哥儿的小官人两次给的赏钱也实在是太多了。
那天吃饭得着了准话,苟三儿第二天便去了长生库,想将那块儿翡翠换成绝当,结果那掌柜却说只能当五百五十两。
活当都给了五百两,绝当怎么可能就加五十两?苟三儿便知道掌柜是想着自己还不起了,所以故意压价。
他便出门找了别家长生库和首饰铺子询问,最后将那盒子里的珍珠卖了二百两,转身便去那家长生库赎当,掌柜这才慌了,忙说愿意再抬些价格。
苟三儿怕他作假,便先哄他将翡翠取了出来,见封存完好,他放进去时故意沾上的印记都没动,确是他送进去的那块,这才咬死了要赎当。
掌柜知道碰上了心眼儿多的,便说愿以七百两死当,再加五十两酒钱,这三个月的利息也不要了。
苟三儿原想将那些珍珠留在手里,一是想着将来能给媳妇闺女打个首饰,做个嫁妆;二是一旦有个急用了还能换钱。
但刚才去卖珍珠的时候得知,这珍珠是个娇贵东西,需得好生养着,不能磕着,不能碰着的,翡翠也是一样,他便改了心思。
他们不是富贵人家,根本养不起,留不起这些东西,还不如换了银钱更为实在。
再说爹娘岁数大了,大哥二哥做工养家也很是辛劳,每天一份盒饭都不舍得全吃完,还要拿家来孝敬爹娘,那自己留着钱干什么?不花,它就是个死物,花了,才有价值。
想通这些,苟三儿更不怕掌柜压价了,坚持赎当,还说这是大官人给自己办事用的,如今得了赏钱,东西便应该还给大官人了。
掌柜听了这话也是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看来人穿着,确实像是在谁手底下做事的打扮。
而这翡翠虽然不大,但成色相当好。最关键的是,这是个老物件儿,朝奉说至少有五百年了。
没有沁色和土锈,从包浆和磨损上看,也确实是像贵人会拿来随手赏赐的东西,所以来人的话十分可信,便劝他说“贵人不差你这一块东西”,还说“你留着也不能用,不如就绝当”。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苟三儿携千两银票满意而归,这块翡翠也到底是被掌柜留下了,转身便立刻派人往上送信,要将这块翡翠送到京城去,至少能值两千两。
苟三儿出了门,风风火火地往家走了一段,一阵冷风吹来,打了个哆嗦,人便一下子冷静下来。想着这钱放哪儿都不安全,便来到了瑞丰兑便铺存钱。
他在府城找人时,无意间听人说起这家老字号。说是别家兑便铺存兑都要收折耗的,但他家从今年下半年起突然不要了,便想将那一千两存到这里。
但因为是别家的银票,瑞丰兑换也是要付折耗的,所以苟三儿还是付了三十两,怀里剩了一百七十两,美滋滋地回家了。
到家后跟爹娘哥哥们说明了这钱的来路,又说以后要跟着白小娘子做事,家人也很是欣慰。
当他说把钱交给爹娘时,他爹娘自然很高兴。但到底是偏疼这个小儿子,直接就说将这钱分成四份,一家五十两,他们老两口二十两。将来走了后,剩多少钱都是给他们养老的老大家的。
没有分家,挣的钱就是应该要交给爹娘的。苟三儿不会把所有的钱都交上去,也不会有钱了还让媳妇闺女过苦日子,那爹娘自然也是要养活的。
要真论起来,家里近些年都是两个哥哥养着的,甚至还养着他。他带着媳妇出去住了,爹娘兄弟们也没说过他啥,这钱他给得心甘情愿。
但是如果自己不要,老二就不能要,老大则是要不要都为难,那家里说不定就会开始不安宁。
苟三儿爹娘也是想到了这点,直接按照这个样子分钱,即便将来走的时候剩点儿,兄弟三人之前拿了大头,也不会因为最后的几两银子闹翻。
苟三儿明白爹娘此举的用意,自然是没有异议,两个哥哥觉着算是白得的,也欣然接受,这钱便这么分配了。
至于有没有人觉得苟三儿得着的不止这么多,反正是没人放到台面上来讲的,苟三儿爹娘干脆利落地一分,便让一些心魔碾碎了去。
白铁英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故事,但苟婶儿感激的样子她是能看出来的,便让她安心做事,自己也再一次做了甩手掌柜。
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她才从苟三儿家出来,走到大街上,就看到了瑞丰兑便铺的姚员外。
这可是她真正的金主,钱多事儿少没人管,简直是梦中情主!
可想到这儿,她也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欠着人家钱呢,这眼瞅着就要到期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于是便热情地上前招呼见礼,给姚员外弄得心脏“呼通呼通”的,不知道她这么热情是怎么回事儿。
当白铁英从袖子里拽出来一卷瑞丰的银票,说是要要还款的时候,姚员外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这白孺人身上揣这么多银票逛街的吗?
但不管她是作为借债人,还是给衰败的瑞丰提供金点子的顾问,姚员外都格外喜欢这个小丫头。
所以在清点了银票后,他将那张五千两的推了回去,说是感谢她给瑞丰带来了那么多客户——对了,客户这词也是在她这儿学的。
白铁英从心底里往外绽放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后,拒绝了姚员外的好意,说自己已经拿了应得的——此举自然又刷到了姚员外的好感度。
“哈哈哈,姐现在也是百万户了,区区五千两……呃,那是一万五千斤上品榛蘑,两万五千斤上品猴头菇,两万六千六百六十六斤上品黄花菜……不知道反悔还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