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士的话让许满仓沉默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他心底盘旋,久久不曾散去。
所有的生命都会逝去的,许满仓很清楚,但他却不想去面对这些,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冯士逝去的样子。
可看起来,这一天似乎也不太远了。
半晌之后,许满仓的背上已经扎满了银针,密密麻麻的,少说有上百根。
冯士在许满仓身上盖了一个薄薄的毯子,而后坐在了他身边,轻声笑道:“要等一个时辰,之后拔针行药,今天就算结束了。”
许满仓默默的点头,继而转头看向冯士,轻声道:“冯大夫,冥觉得范臻在我身边安排死士了,而且他认为这些人最近会对我动手。”
这话说完,冯士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平静的回道:“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许满仓却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说?您早就料到了?”
“想清楚这些其实也不难。”冯士轻声开口道:“范臻这人,做任何事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殿下想办法脱离了她的掌控,可以说是她最大的一次失手,您的价值不可估量,所以按照常理推测,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许满仓轻轻叹了口气,道:“冯大夫,这些事还是让我心神不宁,我在外面征战的时候,经常想范臻和拓跋凌的事,想了很久之后,我觉得拓跋凌对我态度的变化很是奇怪,他可能知道我的身世了。”
听到这话,冯士的面色才微微变了变,继而皱眉道:“殿下,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可能要复杂的多了。”
“拓跋凌这人我不清楚,但范臻,她如果知道自己的后手被别人知晓了,恐怕会做出一些他人意料之外的事来。”
许满仓闻言微微皱眉,开始考虑冯士说的话。
许满仓虽只见过范臻一次,今生今世都有可能再见不到第二次了,可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却是彻底的,是无法逃脱的。
“殿下,老朽已然老迈了。”
冯士此时忽然轻叹口气,道:“有些思绪都跟不上,也想不清楚了。”
“殿下既然能想到这些,便证明您已有了起码的自保能力,老朽好像也没什么可以和殿下说的了。”
“不过有一点,我要特别和殿下说清。”
“什么?”
许满仓觉得冯士有些奇怪,若在之前,他和冯士说这些话,冯士会很乐意和他分享心中的想法,并帮他分析,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范臻这人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冯士低声道:“殿下脱离她的掌控,包括我在内的一众天外天的人基本都脱离了她的视线,这在她看来是不可饶恕的。”
“之前冥设法清除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中有些对您忠心,有些随遇而安,有些则无欲无求,但无论如何,范臻都不会饶过我们。”
“您要琢磨的方向,不光只有她在部族安插眼线的事,她还有可能会做出颠覆我们部族的动作来。”
“比起这个危机,一两个潜伏的死士,也不算什么了。”
许满仓闻言眉头紧皱,他不是没想过这个方向,只是一直想不到范臻能有什么手段对付他的部族。
哈只儿部的位置毕竟偏僻,范臻在乾国也不能说是只手遮天的,她手里没有兵权,更不可能直接派人越过边境来攻打哈只儿部,那她还有什么手段……
“王庭是一方面。”冯士此时又幽幽开口:“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范臻和滋兰国的人也有联络,会不会对我们后面的事有影响?”
这话一出,许满仓心中嗡的一下,下意识道:“这不大可能吧,范臻她如果知道……”
“殿下以为,她如果和滋兰国有联络,应该早就知道我们的迁徙计划了?”
冯士默默的看着许满仓,又低声道:“如果殿下只是这么想,那就有点带低看范臻了。”
“她再有任何动作之前,都会把一切隐藏的很好,所以,就算她现在知道殿下想要迁徙,也不会直接有什么动作的。”
“她只会在殿下最脆弱,或者是最关键的时候动手,只要一动,便会直中要害。”
许满仓感觉自己的冷汗下来了,这还真是他从未想过的方向。
冯士的思虑远比他要深,对范臻也远比他要了解,所以说出来的话,也并非是无的放矢的。
冯士其实并不是不想和许满仓沟通分析,只是他想的事和许满仓不一样。
一叶障目,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许满仓一直都在自己的圈子中,做事想事也只在这个范围内,即便思绪飘远大胆假设,很多分析也受思绪的控制,想不到范围之外的事。
冯士现在说的就是范围之外的事,是真正的阴谋手段,也是真正有大魄力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就比如许满仓和拓跋凌,拓跋凌可能已经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但拓跋凌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是一直再设法削弱许满仓的影响。
只是拓跋凌的手段还是比范臻要弱些,让许满仓看出了端倪,所以才能分析。
可冯士现在说的,许满仓之前根本就没概念。
他想不到这点,等对方动手的时候,才会把他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殿下,您根本不用忧虑部族内部是不是有死士。”冯士此时朝许满仓笑了笑,又道:“死士行动,无非也就是杀一两个人而已,我虽知道殿下不舍得,但这也不会对部族有什么大的影响。”
“以老朽看来,范臻是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的。”
“如果她要动手,那一定会设法让殿下伤筋动骨。”
“呼……”
许满仓此时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
他之前其实也想到这个可能了,和冥也有过探讨,只是始终认为不大可能,就没有细想。
“那您以为,我下面该怎么办?”许满仓此刻轻声问道:“要彻查部族的所有族人?”
“彻查?怎么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