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府跑了?
审个案而已,至于跑吗?
“让戚有定去查查他平时的官声如何。”
如果官声没问题,却不敢审,或者说不想审这个案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朝中也有人,并且那人是个保守派,在倭国使团和罗刹国使团未到之前,就已先怯战了。
这样的人……
沈柠一万个看不上。
“另外,大爷和蓉哥儿从烟花李那回来,让他们马上过来一趟。”
她恶了齐子修,就不想再在这府衙住下去了。
实在不行,就像贾珍说的,多请些镖师,趁着天好,赶紧回乡把该干的事全都做了再说。
“是!”
晓东让人去盯着了。
不过,这一等,直到天黑,贾珍和蓉哥儿才满脸兴奋的回来。
“母亲,您看这是什么?”
蓉哥儿在父亲说话的当口,小心翼翼的放下抱着的盒子。
“烟花李的东西制好了?”
看他们的样子,沈柠对盒子里的东西,倒是抱了些希望。
“制好了。”
蓉哥儿打开盒子。
沈柠看过去,一时不知道是失望多,还是失望多。
盒子里装着一个个好像鹅蛋的纸盒,跟她想像中的地雷、手雷,真是相差太多了。
“祖母,您别小看这纸盒,里面还包着装满了火药的瓷瓶呢。”
什么?
沈柠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一下。
“你们试过了吗?”
“试过了。”
贾珍笑得见牙不见眼,“炸起来很厉害,瓷片被火药炸开后,能辐射周围一丈二到两丈之间,加理伤害比例。”
烟花李因为常年制作烟花,他那里炸一声两声响,也根本没人在意。
于是,今天他们父子两个试验了好几种。
“以纸盒包裹一是便于运输,二是能防止出瓷瓶磕碰。”
“……”
沈柠小心的拿起一个。
略有点沉,下面还有一根引线。
“这是点着了,然后扔出去?”
“是!”
这次是蓉哥儿接口,“只要扔的准,比火枪伤的人多的多。”
枪和手榴弹的差距,哪用他来说?
沈柠爱惜的摸了摸手上的纸壳蛋,“给皇上写个折子,把这东西报上去。”
“嗯,儿子已经写过了。”
回来的这么迟,当然是有理由的。
贾珍笑,“并且还秘密派人送了一盒进京。”
沈柠点头,“做的好,其他的你也不必再管了,明儿一早我们就启程。”
什么?
贾珍吃了一惊,“母亲,您和妹妹才好呢,再养些天吧!而且父亲向来体贴您,若是知道路上不安全,肯定不希望您再送了。这样,父亲那里,由儿子一个人扶灵回乡就是,您这里,由蓉哥儿陪着,或者你们就直接回京。”
“分散开,就没有刺客了?”
沈柠摇头,“真要分散开,我反而要提两份心。”
既要担心自己,还要担心贾珍那边。
“一起吧,大不了明天再多请些镖师。”
她一锤定音,“对了,既然要走,晚上你和蓉哥儿带人去大牢,把那三个倭寇的腿都给我敲断了。”
“不是四个吗?”
把那些人的腿敲断,是贾珍和蓉哥儿早就想干的事。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好像有些明白了,“是有一个没熬到今天?”
“是!”
沈柠点头,“本来想让他审审那些人,看他们跟将要进京的使团有无联系,或者说除了他们这一波刺客,后面还有没有,结果,那姓齐的跑去视察河堤了。”
贾珍明白了,姓齐的在躲着他娘。
“不用他审,儿子自个审去。”
“……尽量把他也带上。”
沈柠想了一下,倒也没反对,“其实晚上也不是不能审案,那三个人的腿可断,但是性命…你们得先留着,所以,大夫也还是要请着。”
“是!”
贾珍应下了,“儿子这就去找齐子修。”
“跟你爹一起去看看。”
沈柠朝蓉哥儿摆摆手,“也看着点你爹,别让姓齐的给他挖坑。”
“……孙儿明白。”
贾珍:“……”
他拿他娘和儿子都没办法,咋办呢,只能瞪了一眼亲儿子。
别人不能随便打,但是当老子的打自个崽,哪怕国法都管不着。
蓉哥儿才不怕他爹呢。
跟沈柠行了一礼,就匆匆追了上去。
齐子修没想到,他逃了一天,好不容易才回来,居然还是逃不过。
“贾大人!”
他拱手,正想拿自己的老师说话,却在这时,有衙役匆匆跑进来,捧着京里刚到的文书,“大人,京里来的六百里加急。”
什么?
齐子修连忙整整衣冠,弯腰双手接过。
只是不看还好,一看……
他直接从江南最富庶的地界被贬到四川泸州下面的一个小县。
齐子修的手抖了起来。
原本明年,他该升的呀!
怎么会?
齐子修知道贾家甚得圣宠,尤其那位宁国府的沈夫人,她在皇上最为艰难的时候,以为孩子祈福的方式,逼着宁、荣二府主动还了库银不说,还又多捐了些。
但那库银本就是贾家之前借的,还上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祈福……
京中勋贵世家的女眷,为了延续祖上福泽,哪年不往外甩几个钱?
更何况,她是为了她孩子。
这京中,谁不知道太上皇因为太子恶了贾敬,他家的爵位跳过他,直接传到了贾珍手上。
那就是打脸。
虽然这些年,大家都慢慢看出太上皇在太子的事上后悔了,但太子早死,说什么都迟了。
贾家能重新起来,明显是沈氏也察觉到这一点,主动破冰,才从一等尴尬人,得了好像补偿似的一品诰命。
齐子修呼吸粗重。
可他招谁惹谁了呀?
明明他努力一把,老师再搭把手,就能升迁啊!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贾珍看他神情不对,正要把那文书拿过来看看,戚有定急跑进来,“大爷,徐州守备谭仲礼谭大人到。”
什么?
“出了什么事?”
“谭大人受皇上之命,特调一百精兵过来保护。”
啊?
贾珍大喜,“快,谭大人人呢?”
一边说,他还一边出去了。
蓉哥儿看了一眼齐子修,也忙随同跟上。
“大人~”
师爷看他们大人的样,就知道不好,把茶往齐子修面前送送的时候,眼睛忍不住往新到的文书上瞄了瞄。
“你看看吧!”
齐子修长叹一口气,“想不到,有一天,我齐某人也会受这无妄之灾。”
师爷连忙抓过文书,他迅速看完后,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皇上因为沈夫人被刺一事,责问江南军政两方啊!
他们大人……
就是倒霉催的。
“大人,皇上如此维护贾家,是不是在向即将到京的罗刹人和倭人释放强硬姿态,他要打,也不怕打的信息?”
这?
齐子修陷入沉思之中。
绝对不能打啊!
一旦打打,江南必乱,江南一乱,大昭财政必会吃紧。
前朝败落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后期的倭寇之乱,江南渐渐收不上税。
不行,他要给老师写信。
他还要给皇上写折子。
“磨墨!”
师爷忙听话的给他磨墨。
齐大人在赌。
身为他的师爷,当然也要跟着赌。
不过,君子求名。
这一次,也未必不是他们大人的机会。
倭寇刺杀贾家人是他们大人能控制的吗?
一下子被贬那么远……
齐子修落笔时神情坚定,师爷磨墨的手,也不疾不缓起来。
其实相比于前朝,大昭对文官可是差了许多。
不管是太祖,还是太上皇,或是帮太上皇执政的前太子都是一个样。
如今的皇帝虽然今年才算真正的执政,但他也明显更重武将,不重文臣。
这就过分了。
尤其如今,还要因为一个女人……
此时,沈柠已经收到贾珍让人送来的消息。
一百精兵呀!
怎么感觉有点受宠太过呢?
沈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能花银子请镖师的。
花银子就能解决的事,让皇上这样一弄……,得摊多大的人情?
怎么感觉她要不把命卖给他,都对不起他呢?
沈柠拍了拍脑袋,加快洗漱过程,上床找她香香软软的女儿。
这边,齐子修刚写好信,还在想折子的措词,贾珍又进来了,“齐大人,一起审个案吧!”
齐子修:“……”
他想说,我马上都不是徐州的知府了。
可是想想,各种印信至少要明天才能到,到底站了起来,“那就请吧!”
这里的事,他要全全报给老师。
牢里,金田昭二的身体又好了些。
昨天那么惨,主要还是受伤之后,又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
可惜,身上的东西全被摸走了,要不然花点银子买点热乎的,或者再买点药,定能好的更快些。
“奈美!”
桥本博太低声喊闭目养神的黑崎奈美,“今天那衙役多看了你好几眼,明天你看能不能求一求他,给我们多弄点吃的来?”
黑崎奈美没说话。
“桥本君说的对。”
金田昭二的声音低沉,“我们得赶紧好起来,最好让他给我们弄点干粮。”
逃跑是要体力的。
而且吃不完,也可以先放着,干粮一时是坏不了的。
金田昭二已经想好,逃出去,他要藏哪了。
在刺杀行动之前,徐州城的大街小巷,他也都查过。
“奈美,这事只有你能办到了。”
“……恐怕不行!”
黑崎奈美终于开口,“你们是不是忘了,贾家人还在徐州?”
“正因为贾家人还在徐州,我们才更要快点逃。”
桥本博太语速加快,“贾家官职高,他们与我们结了死仇,徐州知府为了卖他们的好,顶多三天,必会让人朝我们的手筋脚筋动手。”
他还不想变成废人。
“奈美,桥本君说的有道理。”
这也是金田昭二最担心的。
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倚靠奈美。
只要她愿意用美色……
“……也许等不到三天了。”
躺着的她,听到许多的脚步声正往牢房来时,忙一个翻身,一脸警惕的看向牢门方向,“不好,是真的来了,大家虚弱点。”
说着,她又迅速躺下,运起内劲的时候,努力搓手,在手心越来越热的瞬间覆盖到额头。
直到此时,金田昭二和桥本博太才后知后觉,好在两人确实是一副有力无气的样子,相视一眼后,都躺在了稻草里,一副虽然比昨天好些,但还是半死不活。
真要朝他们动刑,这半死不活,很可能马上就能变成真死。
“听说他们今天好些了,送的粥和黑面馒头都吃完了?”
“……是!”
牢头一边开门,一边看了一眼他们的齐大人。
在齐子修点头时,才应了这句话。
“那行,有定。”
贾珍喊戚有定,“动作快点。”
啊?
干,干什么?
齐子修还有些不太明白,就见戚有定拎着把大刀就进去了。
“等等,我们不是要先审吗?”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戚有定连刀带鞘一把砸在金田昭二的腿上。
咔咔~
低低的闷响,伴随着金田昭二惨绝人寰的叫声,把齐子修吓得面色发白。
戚有定的动作迅速,砸完金田昭二的一条腿后,又迅速向滚到一边,还想逃一逃的桥本博太腿上。
“啊啊啊~~~~”
桥本博太痛苦的连连打滚。
此时齐子修才反应过来,“慢!慢慢,贾大人,这里我是主官。”
黑崎奈美很想他能给力点,奈何贾家的人显然根本就不会听他的。
望着迅速靠近的戚有定,她在眼中迅速蓄起泪光。
那一副小白兔的可怜样子,让戚有定心下一顿。
但焦大说过,在你对敌人心软的时候,就是你对自己和身边同伴不负责任的时候。
那天他们死了多少人?
若不是太太身边的人反应不算快,就是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也跟水上的浮萍一般,从此飘到哪算到哪。
甚至大爷他们一个迁怒之下,想当浮萍都不可能。
一家人要被卖到天南地北去。
呼~
刀鞘狠狠砸下。
“啊~~~”
黑岩奈美痛呼一声后,身子微躬,一下子晕了过去。
她没有运起内劲抵抗,也没有在痛苦中打滚。
腿断了,打滚~,除了让自己伤得更重,还能有啥?
她很果断的,借着痛苦躬起身体时,用微弱的内劲,让自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