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鲁种正式离朝,楚昭下诏封其为肃国公,世袭罔替。
与其同时,楚昭再次大封朝臣,已故的姜参再进封为文国公,世袭罔替;韦尚任得封为镇国公,同世袭罔替;萧其陈封为明国公,同世袭罔替;卫九为南国公,世袭罔替;齐淮为璐国公,世袭罔替;吴用为安国公,世袭罔替……
以诸相为例,余下之人以之六部尚书,而以封候。
每个人的封赏之下,皆例明了其自大昭未创,大昭建朝之后为国所做的贡献。
大昭的史书中,特别写上了昭华女帝对于封赏的吝啬,其之一朝,百官吏治,独有楚宸一个承王,诸位国公,皆是在建朝十数余后而封。也因此,大昭一朝,封王者不出十数,百年难得一人也。
但是,鲁种一退,当了十几年尚书的人都蠢蠢欲动了。封侯拜相,那是为官最大的目标。在位的宰相,个个都是干实事的人,楚昭又是个念旧的人,在明显老人都干得不错的情况下,楚昭是不准换人的。
而姜参虽死,空出了一个相位,无奈楚昭明说了无人可替姜参,故自姜参去后,七相变六,又没人敢触楚昭的逆鳞。
如今鲁种一退,必是要人替上去了,再不赶紧的动手,怕是再无机会了。不管是韦尚任还是卫九都硬朗着,齐淮跟萧其陈、吴用更是正值当年,想让他们退下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所以,必须要捉住这唯一的机会。
“陛下,肃国公已退,接任之人,陛下考虑清楚了吗?”萧其陈在大朝会之后,上前一步问了一句。
楚昭道:“你有什么好提议?”
萧其陈看了楚昭一眼道:“臣以为,京兆府尹章玉成很适合。”
跳出六部而选下京兆府尹,楚昭听着立刻笑了,“无缺啊,一眨眼的功夫,他在长安任京兆尹府已是多年,这么多年,能把日渐繁荣的长安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任何乱子,能臣也。”
想到跟章玉成的缘份,楚昭笑了笑,“你们觉得柴景如何?”
从楚昭提出这个人选开始,一片死寂,而萧其陈道:“如果陛下是问臣的意思,臣以为柴尚书并不适合。为相者,调和阴阳也,臣虽然没有做得十全十美,但柴尚书更不会做。”
如此直白的话啊,齐淮心里是七上八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跟楚昭说话,但是萧其陈,唉,位置关系不一样,说话也就变得更不一样了。
楚昭点了点头,“调和阴阳,他确实没有那样的本事。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朕曾经说过,政事堂中,必须有两人知武事。之前鲁卿跟你齐卿,眼下鲁卿退了,接任的人,也要知武事。”
所以说,不是章玉成这个人选有问题,而是他不知武事,所以楚昭第一时间就把人排除了。
听到楚昭的要求,直接把所有人都过了一遍,悲剧的发现,还真是只有柴景符合楚昭要的知武事的条件。
不说萧其陈了,韦尚任也皱起了眉头,“柴尚书接任,还请陛下慎重!”
又是一个不同意柴景接替的人,楚昭微微一笑,“你们考虑的朕都知道,但是,眼下朕需要用一用柴景,所以,这个相位,朕要给他。”
说白了要用柴景,吴用道:“臣冒昧问陛下,柴尚书能做的事,臣等不能做吗?”
“对!”楚昭非常肯定的回答,这下不管是对柴景有什么看法的人都息火了,韦尚任道:“为相者,调和阴阳也,若柴景无状,臣等请陛下罢免其官,陛下要依律而行。”
这是防着楚昭偏袒柴景啊,楚昭笑道:“韦卿啊,朕是大昭的天子,朕立下的大昭律,朕自己都要遵守,更何况是朕的宰相。”
道破其中的关系,楚昭自己都要遵守的律令,何人不从,当废之。
“既如此,臣无异。”没有人问楚昭要柴景做的是什么?君臣十余载,各自相知甚深,楚昭不是昏君,她既然不能明说,自有她不能说的道理。
“如此就拟诏吧。”楚昭微微笑着说,转冲着萧其陈道:“萧卿,依然没有人能越萧卿。”
这样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引得众人一笑,萧其陈却明白了,“有赖陛下栽培。”
当初他得任宰相之时才三十出头,是谓大昭第一年轻的宰相。柴景素有美名,但是今年柴景已经是四十有一了。
楚昭道:“萧卿之能,不为相着实可惜。朕用人不管年轻,有本事的人,就该封侯拜相,物尽所用。”
萧其陈与楚昭一拜,再谢楚昭当日力排众议立他为相啊。
政事堂里楚昭和萧其陈耍了一回嘴皮子,很快宣诏的人往兵部而去,所有人都知道了柴景进为相的事,连连与柴景道贺,柴景难掩惊喜,还有丝丝不安。
只是很快将那丝不安甩去,柴景谢诸人的道谢,准备着去谢恩。
“承王,陛下怎么进了柴尚书为相?”郭染染很快收到了消息,急急地跑来问楚宸,楚宸道:“你知道是何人出任兵部吗?”
郭染染一听说柴景为相就立刻跑了出来,还真是不知道楚昭让谁接替柴景的位置。
“是我。”楚宸指着一旁的诏书如此说,郭染染的眼睛一亮,楚宸抚过微微凸起的小腹,“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生了,在生之前,我要接管兵部的事。”
“兵部和其他五部不同,柴尚书这么多年把持兵部,兵部里几乎都是他的人。”郭染染显然对于兵部也有所了解。
楚宸冷哼一声,“就是因为他把持得太好了,都快把兵部当成他自己家的。所以我才要将兵部接过来。”
郭染染看向楚宸,“若是承王不非有孕在身,属下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凡事皆有两面,你别只看到坏的,看不到好的。我是孕妇,去了兵部里,还能不多弄几个女官进去照看我?一群大男人能照顾我吗?”楚宸眨了眨眼睛如是说,郭染染一下子明白,“殿下,把我弄到兵部去,我们联手。”
“不仅是你要去,还有摆摆。”楚宸还把另外一个人名说了出来,郭染染一顿道:“摆摆不出海了吗?”
楚宸道:“出海几年,所有的船支都要检查,还要修复,一时半会怕是出不了,与其让她无所事事,进了兵部也好让人看看女人的厉害。若论起看账的本事,天下无出摆摆者。”
冲着楚宸竖起了大拇指,楚宸依然笑着。有时候啊,进也是退!
所以柴景在谢恩之后,很快就听说了楚宸接任兵部尚书,不日将要到任,柴景皱起了眉头,终于知道心中的不安自来哪里。
他接鲁种而任相,兵部尚书必是要人接上的,柴景以为楚昭至少也会问问他的意见,他心里也有几个人选,万万没想到,楚昭在传下了让他任相的诏书后,立刻就让楚宸接管兵部。
兵部,那是他多年经营的地方,也是他赖以倚仗的地方。
“楚宸毕竟不是你。”柴景思虑再三,望向大明宫的方向,轻轻说了一句。
新添的宰相,新上马的兵部尚书,楚宸依然带着楚操一块,另外直接跟楚昭提议,兵部之中多是男人,她想要两个女官入兵部,有什么不妥当也能照看照看她。
楚昭见她胎象已显,问都不问是谁就同意了,楚宸将名单写了上去,一个郭染染,一个赵摇,过了政事堂,任命书就下达了。
其实朝中如今的局势十分的诡谲,很多人已经感觉到。楚昭迟迟不决册立太子之事,在一度的请示后却被掀了老底,再没有人敢吭声,而且上头的几位宰相一直都没有吭声,他们的态度又何尝不是表露了楚昭的意思。
“我就是想不明白,陛下膝下就一个大皇子,陛下为什么就不干脆立大皇子为太子呢?难道陛下还打算再生皇子不成?”皇家之事,好奇的人太多了,楚操是楚昭唯一的儿子不假,按理说他们请立太子楚昭应该一口答应才对,偏偏……
在此时,时隔多年后,钟氏召见了齐淮,齐淮面对钟氏只有浓浓的无力感,在楚昭的手下混了那么多年,以前对于钟氏的惧,在楚昭的影响下是越发的多。
“怎么?”齐淮的情绪钟氏敏锐地察觉了,挑眉问了一句。
齐淮赶紧的恢复精神道:“不知太后召臣所为何事?”
钟氏道:“这些年,你帮我做了不少事,我听说,你最近跟柴家走得很近。”
听说?听的谁说的?想到楚昭跟钟氏的感情一直都极好,齐淮立刻想到了必是出自楚昭之口,整个人都紧张了。
“臣与柴尚书,不,是柴相,臣与柴相向来交情不浅。所以有所往来,与往日并无不同。”齐淮赶紧地说出自己跟柴景之间的往来都是正常的。
钟氏缓缓地端起茶呷了一口,“那么上次提议立太子之事,不是柴家与你商议之后,你让人做的吗?”
不管是楚昭还是钟氏,从来不是没证据胡乱冤枉人的人。
齐淮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年钟氏这才重提,“确有此事。但臣也是同样觉得,陛下立下太子利于江山稳定,所以臣才让人上折。”
“说起来,齐家如今比起当初齐相在时如何?”钟氏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齐淮回想道:“有过之而不及,陛下对齐家宽厚,就连皇后都出自齐家。”
“是啊,大昭的皇后出自你齐家。阿满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皇后的嫡子。”钟氏说着,齐淮却整个人都懵了,之前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说楚操非是齐冶之子,他当时觉得不可能,如今听到钟氏这话,齐淮已经确信这事绝对是真的。
“从龙之功都想要,你齐家如今的地位权势都有了,甚至在你做了那样的事情后,还被封为璐国公,世袭罔替,你还想要什么?权倾天下,还是这个龙椅?”钟氏话锋一转,步步紧逼。
齐淮已经立刻跪下了道:“臣绝无此意,更不敢有那样的念头。”
钟氏道:“齐淮,你曾负于我,当初我说过,你只要帮我瞒着阿昭大郎的事就算你我两清了。我念着你这些年的情义,今日叫了你来提醒你一句,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大昭的宰相,当为大昭百姓,私心,最好少一点。你的陛下并不喜欢被人算计,否则后果你负不起。”
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啊,齐淮已经赶紧的记下了钟氏的话,冲着钟氏道:“太后之言,臣记下了。”
“还有一件事,谁要是敢挑起阿宸跟阿满的争斗,不必陛下动手,我也会亲自杀了他,你记住了。”钟氏再说了一句,齐淮哪里还能不明白吗?这是敲打他来了。
立刻正色回道:“太后放心,兄弟相敬,江山而稳,祸起萧墙,前朝之亡就是前车之鉴。”
亲身经了前朝之事的人,怎么可能忘得了。
钟氏道:“你能记住那是最好。”
“臣,谢过太后。”齐淮是有动过立太子,跟太子的心思,但是听了钟氏今日的一席话,齐淮再无此意。钟氏能提醒他这一回,齐淮一开始没明白,这会儿脑子一清醒就知道了,钟氏敲打他,那是让他可以迅速的抽身,否则真陷进去了,再想走出来就难了。
“不必谢我。”钟氏并不受齐淮这一谢,她也没安什么好心,所以谢就不必了。
“阿宸和阿满在兵部,你在兵部也有人,看好了,别让人伤了他们姐弟。”钟氏提醒了一句,齐淮岂有不应之理。
“太后放心,有臣在,臣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承王和大皇子。”齐淮是由衷之言,他这辈子只喜欢一个人,娶不到,他就一辈子都不娶。
为了她,叫他生也罢,死也罢,他都心甘情愿。可是啊,最后连这点怕是都成了奢望了吧。她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原谅他的。
齐淮垂下头苦笑,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如今这样挺好的。在他危难的时候,她能提醒他一句,这就已经很好,很好了!
“退下吧!”该说的已经说完,钟氏便让他退下,齐淮一拜,“臣告退!”
缓缓地退了出去,阿兼从里头走了进来,“娘娘这么提醒他,他会听吗?”
“他不蠢!”钟氏肯定地说,阿兼道:“那陛下那边。”
“阿昭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她既然说给了我听,要不要说就由我定。”钟氏答了阿兼,阿兼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