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虚年举起长剑,在自己的脸颊上蹭了蹭,刮掉了一些杂乱的胡子茬。然后,他斜着眼睛,看着王金道,阴森地笑道:“我说,通天真人,这才多大功夫,你的那个什么……罗天大醮就结束了。”
王金道稳稳心神,不自觉地挤出了如花般的笑容:“乔虞侯,无量寿佛,正是,小道的科仪已经完成,现在下山去找陈翰林复命。”
“完成了?不对吧!”
“有何不对?”
乔虚年掰着指头,缓缓地说:“你知道,光是为了造声势,用了多少天。”
王金道脸色尴尬又带着恐惧:“什么意思?”
“十五天,半个月,从金陵到洪州,从抚州到泉州,整个大唐都知道了,今天在五老峰上的道门盛会。”乔虚年眼神一寒,“你如今却跟老子说,半天功夫就结束了!”
“这……道门法师,全凭诚心,不在乎时长时短……”
“狗娘贼,你坑老子呢!”
“不敢,不敢!”
“滚回去,继续举行仪式!”
“什么?”
“不妨告诉你,本将军已经替你宣传了,山下老百姓都知道,这场罗天大醮要举办七七四十九天。”
“七七四十九天!”
“怎么,你嫌短?”
王金道血都凉了,没错,正式庄重的罗天大醮,七七四十九天是正常的,可五老峰上那条件,别说七七四十九天,就是待九天,太上老君也受不了!
“乔虞侯,峰顶无水无饭食,这如何能继续主持科仪?”
“吃喝啊,好办。”乔虚年冷笑道,“上去等着,本将军得空了,就让人给你们送。”
“峰顶有几百人,眼下,已经饥肠辘辘、口干舌燥了。”
“欸,你们都是半仙之体,实在不行,先求个雨。”
王金道还想争辩,又看见乔虚年拿起了宝剑,开始刮胡子了。
锋利地剑刃,在靠近脖颈的地方,轻轻划过,坚硬的胡须连根而落,看的王金道心惊胆战,他不由得联想到,这柄宝剑会划过自己的脖子。
光棍不斗势力,好,再忍忍,等皇甫继勋来了,就能脱身。
王金道猜得不错,确实是给他下了个套,可他又想多了,因为皇甫继勋不会来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长江上,顺流直下,前往金陵,一路上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
圣旨传来,皇帝亲自召见他,要大大地赏赐一番,能不高兴吗!
转身之际,王金道突然急切地问道:“乔虞侯,陈翰林何时再来?小道要为皇帝陛下祈福,有些事宜,需要商议。”
乔虚年冷笑,这个狗道士,还真是诡计多端。
“放心,罗天大醮举行期间,陈翰林肯定会来的。”
王金道稍稍放心,乔虚年呢,也没说谎。
陈乔肯定回来,只不过,七七四十九天呢,没说哪一天会回来。
此时此刻,陈乔人已经到了后坪山,在庐山南麓的山水之间,隐匿着一个天下闻名的书院。
白鹿洞书院,也就是“三害”(卢绛、诸葛涛、蒯鳌)的母校。
一众学究夫子,被集中到了院落正中,他们十分不满,用厌恶的眼神盯着眼前的陈乔。
陈乔安然自在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碗,不紧不慢地撇开茶叶,小口吸溜着喝了一口,看了一眼众人,又喝了一口。
“陈翰林,大驾光临书院,有何贵干?”
发问的,正是如今白鹿洞书院的院长王东佳,年逾五十,一身学士服,满脸的书卷气。
可等他说完话,陈乔抽动了一下鼻子,皱眉问道:“何来一股臭气?”
“陈翰林,何意?”
“哦,在下无意嗅到一股铜臭气,不,是市侩气息。”
“陈乔!”
王东佳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怒吼道:“你以为这里是寻常书院?莫要忘了,先君(李璟)可是亲到此处求学的!”
又有一名夫子上前帮腔:“不错,从本书院走出的学者,十之六七,都在朝中为官,你安敢如此对院长不敬!口出狂言、阴阳怪气,是何道理!”
陈乔心说,你以为我愿意?这还不是陛下交代的?怎么气人怎么来!
“先君到此,当今皇帝可来过?”
“没有……”
“朝中为官者,多在书院求学,那么,有几人如同在下这般,官至尚书令!”
“没有……”
一使眼色,旁边一名池州大营的小校上前,抡起胳膊抽了王东佳一个嘴巴子。
“那你还装!装!装!”
几个巴掌下去,王东佳懵了,不是疼的,是震撼无比!
打我?在白鹿洞书院动手?无法无天!斯文扫地!
“陈乔,你放肆!”
“欸,你别冤枉人啊,我可没动手。”
“你纵使手下行凶,我要去告你!”
“好,好,这就升堂。”陈乔将茶碗一放,放下二郎腿,“堂下何人,状告本官?”
“你……”
“无言以对?哦,那就是诬告,来呀,掌嘴!在场的每个人,都要掌嘴!”
这下很热闹,书院当中,传来了激烈的“啪啪声”。
打完之后,陈乔很贴心地问道:“王东佳,各位夫子,尔等可知罪?”
“陈乔,你如此行凶,陛下容不得你!”
陈乔不屑,心说,让你去告御状,你死得更惨。
“好吧,你们不说,本官来说。”陈乔又端起茶碗,“皇帝圣明,为吴越战死将士祈福,责令白鹿洞书院奉旨准备罗天大醮事宜,殊不知,院长王东佳见财起意,伙同书院众人贪墨拨款。”
“什么?你栽赃陷害!”
陈乔纠正道:“错,我没栽赃,我没钱,我只是陷害,看,这是罪状!”
说完,从身上拿出来一张早就写好的罪状,拍在桌子上。
“各位,来吧,画押!”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陈乔冷笑,天理?皇帝就是天,他说的就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