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醒神鼓这个物件,可助人清醒心神,对陷入幻境无法自拔者,或有奇效!但是现在,他们可没有失去理智,只不过是将内心深处的黑暗面释放出来了而已!虽说此刻的他们,就不是清醒的呢?或许,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样子啊!”
鬼雾巨人狰狞的面孔露出饶有兴致的模样,轻笑道:“你想通过醒神鼓,让他们恢复平静,怕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应付一时啊,小朋友!”
闻言,林弈楼眉头大皱,自己收藏的法器,他已然清楚作用,正如那鬼雾巨人所言,醒神鼓对破除幻境有独到之处,但要解开极端情绪下的疯狂,醒神鼓多少也会有点作用,但想要一鼓作气消解内心深处的黑暗,怕是有所不及。
尤其是,他要凭一己之力,将悬崖上的数十人弄清醒过来,本就无法达到根除心魔作用的鼓声力量再被数量平摊,作用就更加不足了。
果不其然,平静的神色是维持了片刻,凶戾的眼神已再度怒目,迟滞不多会的场面眼看就要再度暴走。
林弈楼在这短暂的时间内,飞快掐起法诀,符纹随着手指结印落成,在轻喝声中爆发符意。
“画地为牢!”
伴随着话音落下,微风骤起,像无形的符意蔓延而出,将所有准备再度暴起的众人禁锢在原地,难以动弹。
“放开本王!”谜独狩眼神阴翳,奋力挣扎。
就连岳清灵也挣扎着瞥过眼角余光,手中的大夏龙雀剑为了摆脱束缚发出高频的颤动,带起一阵嗡鸣,漠然质问道:“相公,你为何要帮助妖族?他们都该死!”
“呸!你才该死!”玉泽兰冷峻的神色更显凶厉,怒目看来。
“放开我!”不断有愤懑的声音发出冷厉的嘶吼。
林弈楼霎时冷汗淋漓,强硬靠符术压制住悬崖上蠢蠢欲动的所有人,对他来说,远超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忍不住喷吐出口血来,却还兀自强撑着手结法印,维持符意不散。
只是终究人力有时尽,压制这么多人,对他的消耗无疑巨大,而他身上能够补充元力的丹药与灵石,在先前抵挡雪域妖皇横杀而出时,动用无数法器构筑防御圈时,就已经消耗不少,此时颇有种捉襟见肘之感。却也只能咬紧牙关,硬撑到底。
眼看六师弟又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
杨帆清楚,六师弟如此这般,也强撑不了太长时间,除了短暂压制,也根本无济于事。
眼神骤然一凛,夜雨剑随之轻震,无形威势顷刻弥漫而开。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或绝世无双的招式,就是最简单之间干脆的气势碾压。
地仙大成之威横扫,一道又一道身影在剧烈的震颤之后,直挺挺倒了下去,昏死当场。眨眼之间,倒地之声一片,就连岳清灵,年糕也不例外。
林弈楼脱力地踉跄两下,跌坐在地,粗气连喘,有种眼冒金星的眩晕感。
“啧啧,还真是,最简单的办法,最有效啊!”鬼雾巨人轻笑两声,淡淡开口的同时,一道冰冷如游龙般缠绕上左臂,将黑色的雾气构成的臂膀慢慢冻结。
悬崖之上,霜璃幽神色冷峻,双手十指大张间,凌厉阴风爆发,无数鬼爪如飞蝗过境,直扑而去。
空无名亦是化作妖身,浑身肌肉贲张,毛发倒竖,手中凝聚出金色的元力,一道璀璨拳势,如银河划破昏暗的空间,直击鬼雾巨人的心口。
凌晨随之而动,金剑挥舞,剑势横冲,围绕拳势,添上一份助力辅攻而去。
“一步神拳,破苍穹!”
“金剑九式,朝阳映!”
杨帆也是神色凛然地将夜雨剑高高举起,瞬间凝聚的剑芒高越百丈,挥剑下斩时,仿佛直要将这不知真假的迷梦宫之境直接斩穿。
鬼雾巨人面对三人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却是张狂大笑,身上的鬼雾疯狂涌动,三颗狰狞的头颅同时发出诡异的咆哮,缠绕左臂的冰棱被瞬间震碎,先前被齐肩斩断的右臂也在黑雾伸展下续出新肢。
双手轻扬微张,掌心便似黑洞,无数鬼爪扑来,璀璨拳光暴冲,没入鬼雾巨人双手掌心之中,全都反被吞噬包裹,化为无形。
空无名和霜璃幽看得心头大骇,神情愈发凝重。
也在此时,夜雨剑落斩而下,鬼雾巨人双手举过头顶合拢,直将剑芒夹在双掌之间。
面对着空手接白刃的一幕,杨帆面无表情,手腕轻转,百丈长的剑芒登时破碎开来,化作数不胜数的剑光,直如暴雨扑面。
鬼雾巨人狰狞的三个面孔猛然沉肃,看似庞大笨重的身躯竟是腾跃灵活,翻转跳跃,躲开被无数剑芒穿身而过的下场。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剑芒划过鬼雾身躯,留下一个个孔洞,像是灼烧后的伤口,泛着暗红的微光,在黑雾萦绕中闪烁不定。
“好精纯的剑意!”鬼雾巨人声音略感诧异:“知道你很强,倒是没想到强到这个地步。不得不承认啊,想要拿下你,着实是很难的。”
杨帆眉头轻挑,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稍显示弱的言语,淡淡道:“既然如此,还请前辈行个方便,让我等离开。”
“好啊。”鬼雾巨人出乎意料的好说话,五指微合,随即响指一弹,伴随着一道突兀的崩裂之声。
林弈楼顿时脸色一变,只感觉地面猛然剧烈一晃,再顷刻,他们所在的这座悬崖,在猝不及防间彻底崩碎,掉落的失重感刹那间席卷全身。
他目光一凛,位移符术瞬发,将岳清灵拉到身侧牵住,再以风行符稳住身子,随之又是几道风符接连打出,精准地用无形之风托住自由落体的年糕和董虎。
只是再想稳住更多从碎裂悬崖落下的身影时,却是略感无措,下饺子一样的场面,让他大感应接不暇。
一道又一道身影,已然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下。
偏在这时,鬼雾巨人在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中炸裂开来,黑雾萦绕充斥。
身心疲惫的林弈楼就眼睁睁看着想要支援而来的杨帆和空无名,就像被黑色的洪流隔绝,消失在黑雾的另一头。
紧跟着,黑雾继续席卷而下,扑面而来。
早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才用几道符术稳住身子的林弈楼只感觉一道汹涌的浪潮拍打在身,霎时眼前一黑,胡乱挥舞几下手脚挣扎,最终,依旧如落水一般沉没,再无知觉。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弈楼悠悠转醒,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怔住,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疲惫,便猛然惊醒了过来,放眼四下,三面冰墙,一面寒冰制成的栏杆组成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一处囚牢。
稍微能放下心来的,是岳清灵,年糕,董虎还有谜独狩,和他处在同一牢房里,而此地偌大的空间,寒牢一座接着一座,隐约能瞧见对面隔壁还有不远处牢房里躺倒在地的身影。
淡淡瞥过一眼,林弈楼回过身,目光下意识落到昏迷不醒的谜独狩身上,不由自主嗤笑一声,撇了撇嘴。
这个家伙,受内心深处黑暗面影响,望向岳清灵时,那显得炽热又癫狂的眼神,可没逃过他的眼睛。
都是公的,谁不知道狗男人心里那点龌龊心思?
说起来,初入雪域,被突然杀出的寒酥白一场风雪打得各自分散后,清灵妹妹和这家伙流落一处,之后一起组队,带着谜独狩母族留下的旧部揭竿而起,组建义军,也算是一同经历过革命友谊的战友。
再加上点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经历,他的妻子是很好很优秀的人,这点林弈楼清楚得很,谜独狩心中有点倾慕之类的情感,也着实正常得很。
只是,理解归理解,你他丫把心思都露到我眼前来了。
虽然是受到特殊力量蛊惑,那也是这家伙内心深处的声音。
正如那鬼雾巨人说的,谁说黑暗面下的,就不是清醒的?
心中越想越气,林弈楼脸色略有阴沉,缓步到谜独狩身旁,抬脚直接猛踹了几下,又犹不解气地在胸膛肋下狠狠猛踢了数脚。
“唔……”
昏迷中的谜独狩有所反应地皱起眉头,吃疼地闷哼两声,眼皮微微轻颤。
林弈楼很自然地收敛起神情,掐诀在手,戒备在心,退开脚步,保持合适的距离,缓声唤道:“谜独兄!谜独兄!”
“嗯?”
谜独狩语气疑惑地回应一声,慢慢睁开眼睑,抚了抚有些发疼的胸口和下肋,疑惑皱眉,先是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迟疑道:“林兄?”
林弈楼微微点头,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身子有些酸疼,略感疲惫,应是之前连遇强敌,过度出手的原因,没什么大碍。”
回答的时候,他下意识环顾左右,和林弈楼一样,顿时被寒狱监牢般的场景震惊了下,顾不得其他惊身而起,摸到牢门跟前,伸手试探性推了推,脸色深沉,凝声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林弈楼仔细打量他两眼,见其似乎没有除了被阴暗的内心占据思维的模样,脸色微松,却不敢彻底放松。
看出林弈楼神色中的防备之意,谜独狩蹙起眉头,疑惑道:“林兄,你怎么了?”
林弈楼随口问道:“你不记得,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谜独狩脸色顿时迷惑,皱眉地思索起来:“在这之前,我只记得,那位洛山师兄,正在尝试穿过冰桥。但那团黑雾貌似不同寻常,凝聚出巨大魔影,再然后,被洛山师兄砍断一臂之后,那黑影似乎,朝我们看了过来……嗯,在这之后,我好像就没什么印象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
面对谜独狩疑问三连,林弈楼打量了阵那不似作伪的疑惑神情,收起法诀,算是相信这家伙目前处于正常的清醒状态,淡淡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不过也才刚刚苏醒过来,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是,先将他们唤醒再说吧。”
“好。”谜独狩颔首赞同,快步走到董虎身旁蹲下,轻轻推了推:“董兄弟,醒醒。”
与此同时,林弈楼也走到岳清灵和年糕中间,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柔声唤道:“清灵妹妹,娘子,快醒醒。”
另一手同时推了推年糕的身体:“年糕!年糕!醒醒!”
“嗯?相公?这是哪里?”
“少爷?怎么回事?”
“谜独兄?林兄?岳姑娘,小年兄弟!都在呢!这是哪啊这是?”
随着几声沉梦初醒的梦吟声,三人先后悠悠转醒,反应和此前的谜独狩一般无二,都是在迷惑中惊身而起,对一觉醒来身处寒牢的处境满心惊诧。
岳清灵眉目微冷,伸手一招,直取大夏龙雀剑握持在手,真元运转,凝聚炽热剑意,旋即横剑一斩,火红剑芒在寒牢冰柱上砍出几簇剧烈的火花,却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情不自禁挑了挑眉,诧异道:“这冰牢,竟然如此坚固!”
林弈楼也是肃然脸色,凑上前去,抬起手轻轻触摸了几下散发着冰凉寒气的寒牢铁窗,仔细打量了几眼,皱眉凝声道:“这世上,能有如此这般坚固程度的冰,毫无疑问只有万年玄冰,那东西可是世间最为珍稀的锻造材料之一!”
目光透过寒牢玄冰栏杆缝隙看出去,一座座囚房鳞次栉比,一眼望去,面积绝对不小!
他轻叹一声道:“若说所有的囚牢都是万年玄冰打造,这手笔,怕是连号称富可敌国的林家都做不到!”
“此情此景,若是被空竹那个炼器狂人看到,怕不是要目瞪口呆,直骂上数遍浪费至极,暴殄天物!”
“也未必。”
岳清灵随手敲了敲面前的玄冰铁栏,沉声道:“遗迹秘境,眼前所见,未必是真。”
董虎收回不断朝冰墙上砸去的双拳,有些吃疼地揉了揉手,龇牙咧嘴道:“但我们被困在这鬼地方了是真的!真他娘的!那又是冰桥又是巨人怪物的狼窝都不知道咋出来的,又整这冰天冻地的寒牢里来了!唉,也是点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