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跪在殿中不过是靠着“抄九族”来提神。
曾几何时,这对夫妻是真的很精神,那个时候颜颜也还在。
谢欢的眼前又闪过心上人的音容笑貌。
那一年颜颜在佛祖面前许下三个愿望,她想让她的二哥与单姑娘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个愿望无疑是实现了。
但只实现了一半,因为单氏现在后悔嫁给她二哥了,而她二哥也早就另纳妾室,这还算什么有情人。
颜颜的第二个愿望,是想要一个只爱她一人的盖世英雄,相守一生。
可惜,也只实现了一半。
而她最重要的愿望,是希望父母长寿安乐。
微生澹有一句话说得对,谢欢怎么舍得让颜颜的愿望落空呢?他舍不得。
更舍不得让这恶老头、恶老太轻轻松松抹了脖子,这么轻易地就死了,算什么惩罚?
他们要长寿,长命百岁才好,但决不能安乐。
愿望全部都只实现一半,才算是对三个愿望的公平。
此时,觉得自己必死的微生澹最后看一眼年迈的父母,在谢欢思考的寂静中,他决绝道:“陛下明鉴,当年之事都是草民一人的主意,不满妹妹与太子互许终生,那是的草民还不知太子身份,谋害太子是草民出的主意,爹娘只是被草民挑唆,草民害了妹妹,害了太子,如今又差点害了外甥女,草民自知罪无可恕,然父母年迈,子女尚幼,还望陛下与太子网开一面,草民愿意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极刑。”
语罢,微生澹重重叩首,脑门与地面相撞,发出吭的一声,可见其用力,带着必死的决心。
即便如此,也没感动到晋元帝,晋元帝只觉得可笑,“你们一家子想来不管别人说的话吗?朕说诛九族,你却想你一人代替九族?”
晋元帝讽刺地笑了一声。
“也不是不行。”谢欢忽然开口。
微生澹闻言,不可置信地朝谢欢望去,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松口了!竟然同意了!果然太子心中还有阿颜!微生家有救了!
谢欢道:“父皇,当年谋害儿臣之事是微生澹的主意,便如他所愿,让他受五马分尸之苦,以换家人苟活。”
晋元帝蹙起眉,以为儿子犯了傻,只死一个人,怎么能解心头之恨!
反观微生家,却因此感到庆幸。
微生槐深深地看了大儿子一眼,流下一行浑浊的泪水。
神志不清的窦云蔚听得“微生澹”、“五马分尸”几个字眼,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行!你们这些恶人不许伤我儿子!你们不许伤我儿子!”
她的眼睛狠狠地瞪过谢欢以及谢欢身边那个眼熟的女人。
喊了几句后,被微生槐捂住了嘴,不敢让她再出言惹怒陛下。
“呵,”谢欢冷声继续,“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抄家流放是少不得的,等亲眼看完微生澹被五马分尸,你们一家子就去苦寒之地团聚吧,至于微生家的财产,尽数充公,父皇觉得如何?”
晋元帝思忖着点头,想来对微生家这样过惯了阔绰日子的人来说,清贫度日便是生不如死。
往后的每一日,都会提醒着他们,他们犯了天大的过错,也因此失去了所有,这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余生都要活在悔恨与痛苦中。
“也好,就亦太子所言,”晋元帝下结论,“来人,拟旨。”
一句“也好”,昭示着微生家的结局。
尘埃落定,微生槐与家人敢怒不敢言,别说微生槐,哪怕是樊氏也是吃不消过苦日子的。
听说没收财产、还要流放,那简直比直接死了还苦。
可是她又能如何呢?看着身侧微生络不言不语的模样,樊氏心疼极了,能保住儿子的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遂,没人再开口求情。
随即,晋元帝大手一挥,禁军将微生家一行人一一带下去。
但不是拉回牢里。
微生家一行人被禁军拷着走,有人哭有人笑,但没人撒泼打闹。
直到发现所去的方向不是大牢,微生槐才主动问了句,“官爷,这是去哪里?”
禁军厌烦地看他一眼,“刑场。”
“刑场?不是流放吗?”微生槐怕好不容易争取的活路又断了,心一紧。
禁军:“你的儿子要五马分尸,立马执行。”
什么?
一家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虽然刚才就知道微生澹要死,可谁也不知道,是立马就死呀!
连叙旧的时间也不给,等也不等片刻,就要去刑场五马分尸?
连微生澹自己都没想过这么快,他还以为能去牢里休息几日再行刑……
脑海中浮现出五马分尸的画面,痛苦与恐惧折磨着微生澹,他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刑场已经准备好了,绝不给他轻松死去的机会,将他四肢与头绑在五根绳上,他还处在昏迷状态,遂泼了瓢冷水,将人冻得彻底清醒。
微生澹迷迷糊糊地看向远方,远处站着不少围观的路人,最醒目的就是自己的家人,他们站在最前头,哭倒了一排。
“儿啊……”
“爹……”
“夫君……”
“大哥……”
微生澹意识到什么,感受到四肢被绳索束缚,抬头望了望周围,看见了马的屁股……他心大骇,绝望至极。
监刑官看他够清醒了,将行刑牌投掷在地,高呼一声,“行刑!”
特殊的哨声一响。
霎时间,五匹马如同受了刺激,朝着五个方向蹦跑出去。
踢踏踢踏踢踏……今日的马蹄声,是催命符。
起初微生澹并未感受到疼痛,只觉得折磨,时间似过得很慢,一点一点流逝,他对此感到恐惧。
直到手脚开始收紧,窒息的痛苦,撕扯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此。
他想转过头,再看一眼家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鲜血飞溅,剧痛占据了他所有感官,他看不见家人了,也不再……有感觉了。
“爹!”微生络一直盯着那处,却没找到微生澹了,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忽被樊氏捂住了眼。
樊氏带着哭腔道:“别看了,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