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瑜的司机也是老司机了,但是开起车来毕竟不如在部队里摸爬滚打的楚云韶和秦淮瑾。
就算他急得头顶冒火,也得老老实实地看着司机师傅开车。
到了家门口,他看见了熟悉的军车,知道小弟已经来了,才算松了口气。
秦明跟在父亲母亲身后,神情严肃,他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慌张。
秦淮瑜上楼之前,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上次上个礼拜回来的时候,父亲在书房里跟他说的话。
那时候的父亲已经站不起来了,可是说那些话的时候,他依旧强撑着,扶着桌子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父亲让他照顾小弟,盯着三个侄子要对弟妹好。
这点儿父亲不说,秦淮瑜也会尽到一个做大哥的责任,小弟对他来说本来就好像另一个儿子一样。
小弟一家的事情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老二也是这么想的。
父亲跟他说这辈子能给小弟的也就是一些身外之物了,他对不起小弟,秦淮瑜两个兄长也不称职。
秦淮瑜无法反驳父亲,也没有想过反驳。
让小弟离家十几年,是他们兄弟无能。
父亲想给小弟什么他们两兄弟都没有意见,有本事的男人不会盯着父母的私产,他们三兄弟都是如此。
他们要是跟小弟争家产,等以后老了下去才是无言面对父母。
父亲把遗嘱给他看了,上边附有资产清单。
秦淮瑜扫了一眼都没有仔细看就还给父亲了,当时他还觉得父亲担心这些有点早,大夫不是说了只要控制住了,还能活好些年头。
怎么今天突然就不行了。
短短的一段路,秦淮瑜想了很多很多,有小时候父亲看书,母亲插画的画面。
有他带着二弟在家里跟父亲捉迷藏的画面。
还有他,二弟,父亲三个抢着给小弟当大马骑的画面。
分明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是在秦淮瑜的脑海里却色彩分明。
到了门口,秦淮瑜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正好看见父亲咽气的一瞬间。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等他走到窗前,看着消瘦的父亲,双膝跪地趴在病床前失声痛哭。
楼上的声音传下来,下边儿的秦家众人也跟着抹眼泪。
秦垚的去世代表着秦家一代家主的离去,之后秦家的路何去何从,这会儿没有主心骨,大家一时间都很惶恐。
贺君鱼看着床上那个一直对她很好的老人,眼泪止不住的流,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
总是面带笑容的那个老人,走了。
秦淮瑾能不能接受她不知道,她却有些接受不了。
秦垚这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贺君鱼恨不得把水泼他脸上,心里也厌恶他。
她想睿智如秦垚,应该早就知道贺君鱼厌恶自己。
可他从未表现出一丝不满,对贺君鱼总是包容的。
秦垚对不起的是秦淮瑾,这是他们父子的事情,从他拿出那些钱来的时候,贺君鱼就知道这个父亲是真心想要让儿子原谅的。
可是原谅一个人哪里有这么简单。
贺君鱼从来不会劝秦淮瑾,伤不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知道疼,所以他们父子俩的事情就他们两个解决吧。
只是最后因为她的原因,秦淮瑾重新叫秦垚父亲,完全是歪打正着,也给了秦淮瑾一个台阶下。
贺君鱼想起秦书记送她的那些东西,哭得更难受了。
原城的衣帽间里,有一多半都是秦书记从国外给她带回来了。
因为当时的情况,她都没有上身穿过。
就这样,秦书记即使没见她穿过后续也没耽误他给小儿子一家带礼物回来。
用他老人家的话,现在穿不着不代表以后穿不着,都是国外很流行很经典的款式,以后穿也不过时。
想了很多,最后贺君鱼从兜里拿出一张存折,这是第一次见面之后秦书记给她的丧葬一条龙费用。
当时她还沾沾自喜呢,现在知道了,就算没有她,这笔钱秦书记也会变着法儿地贴补给他的小儿子。
只是这钱不能白拿,说给老爷子办一条龙,一个鳞片都不也能少。
秦淮珏去给父亲买母亲最爱吃的点心,回来之后得知父亲过世了,他手里捏着点心上了楼。
进了屋把点心放在床头柜上,拉着老爷子的另一只手跪在床边,无声地哭泣。
王晴捂着嘴,靠在儿子胳膊上呜呜哭泣。
秦书记夫妻是万里挑一的好公婆,她嫁过来的时候婆婆还活着,她跟婆婆前后脚生的孩子,足见老两口的感情多好。
公公舍不得婆婆伺候儿媳妇,再加上他们一直在外地,公公也是请人帮她带的孩子。
孩子小时候的费用全都是婆婆给的。
王晴对二老没有一句怨言,全是感谢。
婆婆先走了,现在又轮到公公,马上他们夫妻二人的年纪也不小了,没了父母,他们就得撑起这个家。
“阿瑜,给爸爸收拾一下吧。”
秦书记从生病开始就开始准备东西,装老衣裳一直摆在衣柜的最上层。
秦淮瑜把其他人都请到楼下,剩下他们三兄弟给父亲擦拭身体换衣裳。
看着一脸认真的小弟,秦淮瑜叹了口气。
“不要怪哥哥,父亲舍不得你担心。”
父亲对小弟的愧疚有多深,他跟老二都知道,所以父亲做任何决定,他们都没有意见。
小弟知道了能做什么,除了跟着伤心难过着急,跟他们兄弟一样,多余的都做不了。
“至少我能多回来一次。”
秦淮瑾面无表情地给父亲擦脸,看着他安详的面容,他心底那最后一丝怨气也没有了。
人死债消,何况是亲爹。
命是他给的,母亲有用生命救了他一次,他本就亏欠他们夫妻的。
秦淮珏:“爸舍不得你难受。”
秦淮瑾抬头看了眼不善言辞的二哥,没说话。
秦淮珏一口气憋在心口,“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是这次出差来申市,他都不知道亲爹快要病死了。
贺君鱼带着茫然的贺懒懒到了楼下,屁股还没做热乎,秦家大门口就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