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霸道的一颗心在深渊中沉沦。
他的两枪一戟居然未曾破去西门映雪的万物生!
他是圣阶以下第一人,西门映雪仅仅是天阶中境,无论从何种角度去分析,都无法解释得清楚。
方天画戟是一把神器,就在他掷出那一戟的时候便激发了方天画戟的燃魂与霸体。不要说是天阶中境,就是初入圣阶的强者,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接下,甚至将那一戟,都给接了进去。
这就是符道?
这就是凌驾于所有道之上的符道?
唐霸道在血地里坐了下来,浑然忘记了那断腿处还在流着的血。
他自然不甘心,他是唐霸道,他是圣阶以下第一人,却如此轻易的输给了天阶中境的西门映雪。
还输得如此之惨,输了一条腿,还输了一把神器!
他昂首向天,极为愤怒的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老天似乎听见了他的怒吼,便见靠山渊上风云突变。
天空顿时更加阴沉,仿佛就要塌下来。
有狂风呼啸,有云滚滚而来,向这处天空聚拢,便有倾盆大雨落下。
唐霸道在地上站了起来,他就一条腿站在地上,他的脸上突然间满是欣喜,他依然昂首向天,却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天不灭我,天不灭我啊!西门映雪,我将破圣阶,你给我等着,你等着我破了圣阶来收拾你!”
他双手向天,便见天空中仿佛有一条决堤的河水向他冲刷而来,又仿佛他就站在前川瀑布之下,接受着天雨的洗礼。
他的气势在雨中渐渐高涨,那些雨落在他的身上,却落入了他的身体,他的命轮就在这暴雨中越来越大,命轮里的灵液便像涨水的湖,越来越多。
西门映雪淡淡的瞅了唐霸道一眼,撑起了一把花纸伞,便拿着那幅画向唐霸道走去。
“白痴,你以为我会等你破了圣阶,与你正大光明一战?神经病,你在这时候破境岂不是找死?”
西门映雪摸出了一根棍子,唐霸道满脸骇然。
他已经开始破圣阶,他此刻什么都不能做,但他还能说。
“你不可以这样!你这是逆天意!天意要我于此刻破境,你如逆天意,天必不容你,天必收了你!”
唐霸道破圣阶的阵仗太大,早已引起了皇城的注意。
青龙天将房士龙出现在了靠山渊,唐光明拧着夜寒蝉,李远霸拧着法海,也出现在了靠山渊。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滑稽而又震惊的一幕。
“说你傻,你还真傻。这是老天不想我杀得太累,让你丫的破境,这样我就可以一片一片的来杀你了,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绝望?我是不是有点无耻?老子告诉你,老子虽然是空岛的院长,老子就这么无耻,你来咬我啊!你以为你破了圣阶就可以打赢我了?你是不是很想试试?”
唐霸道的眼里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他迫不及待的点着头,向小鸡啄米一样。
“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就是明明看见了希望,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希望破灭。明明抓住了一根稻草,却发现那根稻草居然腐朽了。这就是绝望,你马上就能够感受得到。”
西门映雪背着芊芊,一手撑着花纸伞,一手抡起混铁棍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一棍子便轰在了唐霸道的左肩,唐霸道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被西门映雪这一棍子砸得摔倒在地,狂喷出五口鲜血。
西门映雪提着棍子踩着一地血水慢慢走了过来,便起脚,一脚踢在了唐霸道的腰间,唐霸道再次嚎叫,然后飞起,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移位。
西门映雪蹲在他的身边,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拍了拍唐霸道的脸,轻轻的说道:“你那一枪差点捅死我,你可想过有今天?莫欺少年啊,你看,这才多久?就报应了吧。”
他又站了起来,在唐霸道绝望的眼光中,又起一脚,这一脚踢得有些不厚道,这一脚踢在了唐霸道的****,唐霸道在空中弓起了身子,双目尽赤,双眼就像金鱼的眼睛一样,几乎凸出了眼眶,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又落在地上,依然紧紧的弓着身子,嘴里却有血沫喷出。
“你求我啊,你一求我,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你不求我我怎么知道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呢?做人啊,要低调,你看看我,多么低调。”
夜寒蝉彻底无语,这厮……似乎本性难移啊。
房士龙等人却笑了起来,他们早已见过腥风血雨,自然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就是弱肉强食,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的就是理。
唐霸道艰难的撑起了双手,拼命的抬起头来,眼里哪里还有昔日的霸道光芒。
他的眼里流露出的是乞求,是哀求,是可怜巴巴,就像冬日寒冷的夜里流浪的狗,望着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的一个馒头。
“我、我、我求求你、求你、饶、饶我一命,不要、杀、杀我……”
他真的跪在了西门映雪的面前,浑身都在颤抖,就连说话,也在颤抖。
暴雨依旧,一旦开始破境,便不可停,也不可逆,唯有等着生或者死。
西门映雪就这么站在唐霸道的面前,他开口说道:“看,这就是希望,你求我了,你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可是,我不答应,你就会绝望,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绝望。”
唐霸道惊恐的抬起了头来,眼里已经满是绝望。
“你……你言而无信,你答应我求你就绕我一命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他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就像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夜寒蝉忽然转过头去,喃喃的说道:“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
法海依然笑眯眯的,他很有趣的看着眼前那一幕说道:“残忍?佛经有言:种如是因,有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唐霸道当初在天下好吃楼捅西门小院长一枪,便是昨日之因。西门映雪以天阶中境而胜唐霸道,在他破境之时施以羞辱,便是今日之果。所以,这就是报应。”
西门映雪收起了混铁棍,唐霸道心里微微一愣,难道他真的会饶我一命?
他的眼里又流露出了一抹希望,便看见西门映雪摸出了一幅画来。
这就是西门映雪刚才以他的血为墨而作的一幅画,一幅一树桃花朵朵开的画。
“杀你,真的会弄脏我的手,所以,你就看看这幅画吧。”
西门映雪丢下了这幅画,转身看了看夜寒蝉等人,便笑道:“你们看,我真的就将他杀了,圣阶以下第一人,也不过如此。”
青龙天将房士龙等人向西门映雪恭敬行礼,便走了过来,便看见那幅画落在了地上,地上便有一颗桃树,这颗桃树上开着朵朵艳红的桃花。
“唐霸道……是武锋之的儿子,皇上的意思是……想带他回去一同受审,不知道院长大人意下如何?”
房士龙话音未落,西门映雪却微微一怔:“他是疯子的儿子?疯子给皇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房士龙苦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种话儿只怕只有小院长大人敢说了。
唐霸道也抬起了头,他不可置信的说道:“不可能,我是大皇子,我怎么可能是武锋之的儿子?我要见父皇,我要向父皇说清楚,我是他的儿子,武锋之这个疯子,他疯了,他血口喷人!他……他……”
唐霸道忽然想起当初对武锋之说与其坐困北平,不如起而反之。
武锋之只是沉默了两息便答应了他。
甚至为了安全的进入溯风卫,武锋之还叫唐霸道约见了唐云裳。
他凭什么这么帮我?就算我登上九五之位,最多也只能封他一个上将军。而父皇已经准备将上将军印交给他,他根本没有必要为自己而反父皇,因为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他……真的才是我的父亲?”
房士龙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是错不了的,因为你母亲已经走了,应该是回了水月洞。如果他们是清白的,你母亲根本不用走。武锋之已经被抓起来了,如果院长大人允许,我就将你再抓回去,然后去水月洞将你娘也抓回来,你们一家子就可以团聚了。”
西门映雪想了想,却说道:“团聚这种事情就算了,你回去告诉天威皇帝,唐霸道必须死,而且就是现在,死在我手里,我看着他死,才算了结。我不喜欢做斩草不除根的事情,许多故事都是这种桥段,最后春风吹又生,又生出许多麻烦。”
唐霸道又惊恐的叫道:“这是皇命,是皇命啊!你岂能不尊皇命?”
他又转身向房士龙叫道:“房天将,你带我回去,我要见父皇,让我再见父皇一面,我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他的手上。”
房士龙再向西门映雪行礼道:“既然院长大人有此意,弟子便遵从,就算是皇上,也必须遵从。”
西门映雪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株桃树,那株桃树上的花忽然飘飞起来,在雨中纷飞,像一朵朵的火苗,在暴雨中燃烧。
一树桃花飞起,仿佛正向唐霸道而笑。
一树桃花落下,唐霸道在桃花中燃烧,在他自己的血里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