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恋爱倒追法则
幸田一拍手里的工作总结汇报单,十分志得意满。
“看样子你很有信心?”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狩矢手里同样拿了一份单子。
“怎么?难道你没有...”幸田说着就要去抢狩矢手里的汇报单。
“拿来看看。”
“这种东西到时候就会集体展示的,哦..时间快到了。”狩矢轻巧躲过,抬手看一眼腕表,示意幸田冷静下来。
“那走吧..去会议室。”幸田直奔会议室方向。
狩矢挠挠耳朵,同样脚步匆忙跟上。
会议室里,良和中岛两人正低头捣鼓什么。
“哦...我觉得这次的行动方针还可以改的更细致点,这里还有这里....”良对着电脑屏幕不断比划着。
中岛则是不住点头,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
“喂..不会吧,你们单子还没打印吗?”狩矢凑头过去看。
“怎么可能?我们可是在做一份更细致的电子存档,懂不懂啊!”良直接给狩矢一个大脑崩。
“啊,我就说还是女孩子更仔细些,我都没想到。”幸田对狩矢的无妄之灾简直是幸灾乐祸。
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去,良根本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一眼。
因此幸田只好摸摸鼻子,缓解自我尴尬。
“差不多了..集合的时间也快到了。”中岛按下保存键,呼出一口气,开始整理自己的文件。
“那个...真野前辈今天会回来吗?”良还是忍不住开口,迟疑了一句。
“这个....”换来的是其他三人的集体沉默。
“说起来当时那种情况...应该心里会很受伤吧。”良一脸同情。
“会没事的,前辈们个个都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战斗...”幸田安慰道。
“嗯?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泽井带着吉刚和居间惠从门外进入。
“汇报总监局长还有队长,我们是感慨胜利队的前辈们以往的战绩...就想着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狩矢快速接下话头。
“多经历几次现场战役就能增长经验,临危不乱了!”吉刚面色严肃,显然对这次四人的表现还存在一些不满。
但因为泽井在场,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居间惠则是笑着开口。
“总监和局长希望大家能够趁着这次交班的间隙,互相探讨一下,彼此对于这次行动的感受和想法。”
幸田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到了真正要展示的环节,说不紧张那是要被雷劈的。
“这样吧,不如待会给两队年轻人单独交流的时间,我想那样他们或许会更流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怎么样?”泽井声音很是放松,嘴角挂笑看向身边的吉刚和居间惠。
吉刚不语,虽然很想反驳一些,但毕竟恼人的战绩摆在眼前,只能眼不见心为净,微微昂点了下头。
“我觉得总监说的很有道理,年轻人之间肯定会更有话题。”居间惠同样点头,表示颇为赞同。
经过“时间漫长”的直面上级报告后。
大致结果也便是和四人预想的那样。
泽井总监和居间惠队长分别提出赞同和中肯的意见,而吉刚局长也是很勉强表示会带领他们进行更加倍严苛的训练。
所以他们日后只能自求多福了。
“啊..让我想起了一句古话...叫作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真是一点也没错。”狩矢绝望地将报告盖在自己的脸上,整个人摇摆着活动椅子转圈。
“咱们有点志气好不好...局长他..也是为我们好!”幸田倒是很期待日后更加“严苛”的集训。
“反正我的体力是..是已经极限了。”中岛再次言语磕巴,不知是延续了刚刚汇报时的紧张,还是本能恐惧自己的体能弱项被队友提起来吊打。
良只是沉默不语,不断翻来覆去手上的几页报告,看样子极为纠结与认真。
基地走廊内,新城野瑞很碰巧地与兴致不高的崛井碰头。
“喂,崛井,你这家伙这副表情实在太奇怪了。”
“嗯,确实很少见啊。”野瑞在一旁附和。
新城作势一把勾上崛井的脖子,这才让崛井恢复了本能的嫌弃。
“你干什么啊,真是烦人!”他推挠着新城,但很显然身体的灵活和力气无一优势。
“我们这是在关心你,别不领情嘛。”新城调笑着开口。
“新城,我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今天的正事吧,知不知道总监让我们提前回来干嘛啊。”崛井无奈提醒。
“知道..我怎么可能...喂,野瑞你怎么突然这副表情?”新城诧异朝着野瑞的视线往另一处走廊看去。
远处缓步走来的大古,头发凌乱,脸色很不好,用失魂落魄这个词形容完全不为过。
“哦..我的老天爷啊,大古这到底是怎么了?”崛井终于挣脱了新城的手,快步跑上去仔细查看大古的状况。
“大古..究竟发生了什么,蜜拉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她也不在房间,难道是没接收到消息吗?可这..完全不可能啊。”丽娜从电梯间小跑过来与四人集合。
“是啊,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了?”崛井一把支棱起大古,好让他的眼神与自己对视。
“这件事..这件事...我...我...”大古支支吾吾,目光无法与面前任何一人对视,且身体因为饿了两顿的缘故,出现了低血糖症状。
眼前视野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走..我先带你去医务室...你这种情况就...哎呀...”新城一把扶住大古,随即就要押着他去往医务室。
“不...我很好..”大古却异常执拗,可却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你真的很好吗?”野瑞只是寻常一问,却让大古直接愣住。
“我和蜜拉学过点皮毛...大古平时身体都很健康,这种情况像是低血糖,我这里还有两块糖...大古,要是不想丢脸的话,先把糖吃了,还有的事情等有空再说。”丽娜有种隐隐的联想猜测,她强硬地将糖塞进大古嘴里。
明明是美味甜蜜的糖果,却与心头的酸涩和苦痛对比起来更加强烈,大古情绪异常压抑,他逼着自己不再去想他和卡蜜拉的任何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终于,他抬起头,脸上扯出笑容。
“谢谢大家...我好多了。”
“别见外,没事就好。”新城和野瑞一左一右分别从容或仔细地帮大古整理着发型。
“领子那边也别忘了..唉...”丽娜叹息一口气,随即眼神复杂地看了同时深有体会的崛井一眼。
崛井当然也基本看透背后原因,只不过,问题是他根本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会议室门开,双方会面。
良只是匆匆往新城那边瞥一眼,就感到十分无措。
(他们三个关系好的不像话...该不会...天呐....)
毕竟现在的新城和野瑞还是很密切关心着状态很不好的大古,三人紧紧倚靠在一起的画面,被不知情的人看到,难免会多想几分。
“你们发来的电子版报告我们都仔细研讨过了,那就由我先来开头,首先你们四人对这次真实战役的作战指挥表现出高度服从性,这点值得表扬....”崛井主要从四人的作战态度与战略目标着手进行点评并加以补充。
丽娜和野瑞在此同时加以对四人英勇作战进行认可与表扬。
“我们肯定要将受灾群众的生命放在第一位...这是出自人类本身对生命的尊重。”丽娜作出总结。
“哈哈哈...总体来说我还是很佩服你们几个这么快就适应了胜利队的工作节奏,其实我想说的是...刚刚都被他们给说完了,咳咳..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未来,彼此能够顺利交接,共同保卫地球的和平!”新城情绪激昂,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归纳,但胜在足够鼓舞人心。
丽娜和野瑞率先给足了新城面子,拍手鼓掌。
“大古...该你了..多少找回点状态!”崛井压低声音,用手捏了捏大古后脖颈,好让他振作一些。
大古眼神有些游离,他深呼一口气,刚想开口,却被走上前的良打断。
“抱歉...前辈们..虽然说这样真的很无礼,但我确实是没办法不好奇为什么真野前辈没有回来,当初也是她的建议所以才让我们有了这次宝贵的实战机会.....其实我也真的十分崇拜她....”良的话语小心翼翼,但从始至终都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
“大古....”丽娜同样看向大古,表示自己也很好奇。
“大古你这副样子一看就是知道些什么的。”新城同时也上了心,面带疑惑之色。
“说说看吧。”崛井盯着大古的眸子,毕竟有些事情只有知道前因后果才能进行合理判断。
大古被众人盯着,十分无措,内心千万分复杂与纠结,导致一时间哑然。
“我们是在昨晚进行最后一次巡逻任务的时候,遇见真野前辈的,说实话,那时候的她表现得实在是有些不太对劲。”狩矢开口解释。
“不对劲?”丽娜追问出声。
“她当时是什么情况,具体能说说看吗?”崛井相对而言更为理智。
“该怎么说呢,当时我们是在追击一个叫雷德尔的外星人...然后来到宇宙飞船所在的郊区,也是在那时,我们看到真野前辈挡在另外一个,之前我们对峙过的外星人面前,居间惠队长拿枪指着他们,我们判断也许那个叫阿勃巴斯的外星人很可能会再次发动攻击,然后我们都拿枪对着....我知道这样很危险,可是那种情况.....”幸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在他内心有过反思,这样拿枪指着胜利队的前辈,哪怕她不是防备攻击的对象,那也确实很不应该。
“那种情况确实没办法...”丽娜温声安慰。
“后来幸好宗方副队长他及时赶到...推了真野前辈一把...后面她就似乎精神开始崩溃....就连队长靠近想要查看她伤势...都.....”中岛接下话头,仔细回忆,尽量不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她大喊“滚开”....后来宗方副队长就让我们先离开了...可是大家都没想到后面会下那么大的雪...听说医疗队的人没办法开车赶过去...也就...”良沉声补充了接下来她所知道的情况。
“她肯定很痛苦...都怪我...这都怪我!”大古听到良的回忆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大古...你是知道她的下落对不对?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应该想办法弄清楚原因...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呢。”丽娜急声安慰。
“是啊,大古,请你振作一点!”新城按住大古的肩膀,好让他尽快冷静。
“她..她被昭霞报社的人救了..然后已经回家...但,根据现在的状况...我没办法让她再继续...留在这里。”大古悲伤地摇头。
“你的意思是让真野前辈离开胜利队?为什么.....”良不可置信,她本身对同为女队员的丽娜和卡蜜拉有着很高的评价,虽然知道入队条例严苛,但仅仅因为这样就要被剥夺成为队员的身份,这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大古...我不明白..这难道这也是你的真实想法吗?”丽娜同样面露惊疑,她盯着大古闪躲的眼睛,极力想去探寻然后解开心中的困惑。
“别用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说一些混账话!”崛井斥责一声。
正因为崛井的这声话,让狩矢和幸田反应过来,是他们四人该离开的时候了。
“良...前辈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我们就..先告退吧。”狩矢拉了拉良的衣袖,同时幸田也拉上反应慢一拍的中岛,快步离开会议室。
良也明白,自己该说话都已经说了,确实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只是在迈出会议室的前一秒,她还是忍不住开口。
“大古前辈...我们女孩子可没有想象中脆弱。”
丽娜抬眼与良的目光对视,良说出了她内心的想法,她还了个欣慰的笑容。
“其实...其实我觉得大古队员这样的想法...是存在一定道理的。”待四人走后,一直没出声的野瑞竟然开了口。
“为什么?”丽娜诧异不已,她没料到野瑞会站在大古那边。
“那什么..我也觉得不错啊..丽娜你想想看,蜜拉她在此之前只接受过一些基础的考核训练,她和我们不一样,万一真遇到危险的情况,当然,我是说万一...这实在是...”新城也在一旁帮腔。
“天呐...你们怎么会这么认为...难道在你们眼里一直对蜜拉存在这样的“偏见”?你们知不知道....”丽娜气急,但还是及时止住了口。
“好了好了..大家先冷静下来嘛...最主要是我们需要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没头没尾的内讧!”崛井抓住重点,重新整理思绪,他又转过头去问大古。
“大古,你告诉我...这件事应该不是你一开始就有的想法吧,如果一开始就下了这么重要的决定,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
“我....我...请让我好好冷静一下...”大古气息颤抖,毅然走出会议室。
“喂...”新城觉得这件“简单”的事情没能及时解决,就像一口气堵在胸口,于是就想追出去。
崛井和丽娜及时拦住了他。
“算了...大古他是该好好冷静一下。”丽娜叹息开口。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崛井点头。
野瑞见事情已经差不多结束,于是也想悄悄溜走,却被丽娜一把揪住衣领。
“野瑞啊...说起来,一些思想辩证方面的问题,我呢,确实之前没时间和你探讨,不如趁今天有空,好好给你补习一下重点。”
“啊...这件事...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过...放过我吧。”野瑞努力挣脱,但都无济于事。
“我看,新城那家伙更应该被教育啊。”崛井双手交叉在胸前,自言自语。
“他啊,自有雅丽姐收拾...”丽娜拖着小鸡仔般的野瑞,即将开启严格的思想矫正教育。
至于野瑞能不能被“教化”,只能看他自我造化了。
真野家小院,花圃边的藤椅上,套着毛呢鹅黄色长裙的卡蜜拉正将手上的书本摊开在胸前,享受着温暖舒适的暖阳。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就如灵翘的蝶翼,她只是在假寐,同时脑海中一直在流转着之前浏览过的书卷。
卡蜜拉一直在试图用书里的内容去填补自己空缺的记忆,但可悲的是,深受书中情节的影响,她竟陷入一种多愁善感,且被一种孤独与虚无的情感包裹。
对过去,她既好奇,又惶恐。
直到惠子从楼上的呼唤声将她从无法解脱的思绪中抽离。
“蜜拉...最近我看这天气真好啊,不如一起将阁楼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晒晒吧。”
“嗯,我知道了。”卡蜜拉匆忙将胸前的书本合上。
书的扉页正是川端康成的名作《雪国》。
孤独与爱,究竟是在孤独中诞生爱意,还是在爱中孕育孤独。
阁楼其实就是储藏室,一些旧年累积的物品被统一封存起来,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难得见阳光。
惠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天窗,以此阁楼空间里那股沉淀的古朴霉味才被缓慢驱赶出来。
“好些日子没上这里来了...哦...记得上次来,还是存放蜜拉你在高校时候的课本还有画册.....就在这里。”惠子笑着一指卡蜜拉身侧那个半人高的大纸箱。
纸箱上累了薄薄一层灰,好像还有些湿润感。
卡蜜拉抬头看了一眼木质天花板,心想难免会有雨水融进。
“果然是好多东西都受潮了啊...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惠子在一旁无奈感叹。
卡蜜拉点点头,同时又有些好奇地打开箱子,从侧边取出一排画册。
“这里有很多夹子,不如拿到楼下去晾一会?”惠子取出一盒摆放整齐的晒衣夹。
“好的..那我先把这些分批次搬下去。”卡蜜拉恍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因为接下来将是一个浩大的体力工程。
画册很多,只能一叠一叠地费心思夹起来,等到卡蜜拉将一切都折腾完,弯腰起身的时候,充分感受到一股眩晕感。
她轻轻蹙眉,耳边有风吹拂,纸张来回翻动,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看来..过去的我真的有个很不错的爱好啊。”卡蜜拉这样想着,只可惜还没等她彻底放松。
一阵更大的风刮过,一叠较厚的画册从钢丝绳上脱落,画纸如获得自由的五彩蝴蝶般翩飞。
“糟了!”卡蜜拉失声,动作匆忙想要挽救。
近百张的画纸猝不及防间,如飞旋的龙卷风般四处飘洒。
卡蜜拉分身乏术,脑子一片空白,但目光却有一瞬落在半空中——一张向远处飘扬的素描画纸上,上面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断吸引着她的心绪。
顾不得细想,卡蜜拉径直朝着那张画纸追逐而去。
她的身影穿过灰青色的柏油小道,流转于不知是第几个街道口。
因为追逐时的注意力太过集中,导致卡蜜拉忘记了身体的疲累,以及周围发生的一切。
于是最后,一个转弯口,还是跟丢了画纸的踪迹,卡蜜拉这才回神,目光四处搜寻,可却偏偏不如她如愿,就连原本有规律的风向都变得十分不可捉摸。
她的身影从一条路口轻盈穿过,只不过完全失去了对画纸踪迹的准确判断。
与此同时,仅仅差了几秒,驾驶着夏洛克车的大古也来到卡蜜拉刚刚经过的路口,未等拐弯,车窗前飞来的一张画纸让正想心事的大古猛然急刹车。
“呼...”
“这个是?”
大古镇定下来抬头细瞧,画纸上的铅笔素描,赫然正是高校时代他认真听课的侧颜。
便赶紧下车,小心拿起画纸再次细细查看。
(从作画者观察的视角来看...那个位置...是蜜拉她...她那个时候画的。)
抬眸一瞬间,大古眼中带着难掩的动容与欣喜。
原来,她比他所想的要更早,情动倾心。
而他,为什么不能早点读懂少女的青涩心事。
再次上车,大古毫不犹豫一转方向盘,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到她。
又是一个路口,卡蜜拉终于停下了脚步,胸口莫名的沉闷,让她轻轻喘息着。
谷明山的山头在远处薄雾中慢慢显现,无声牵引着她。
“一切都感觉好熟悉...可是我已经没有体力再...”
正当卡蜜拉想要转身回去,身后却响起猛烈的汽车刹停声。
一辆深灰色的雷克萨斯在卡蜜拉身后半米处及时刹停。
只不过依旧难以避免卡蜜拉惊吓崴脚的事故。
“十分抱歉,你没事吧。”从车内出来一位发染着半点银灰色的清冷少女,眸光中所现是深深的焦急与担忧。
玛雅好不容易抽空从时间严格的排练中跑出来,因此情绪有些焦急,这个路口原本就是视野盲区,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提前减速鸣笛的。
只不过时间匆忙,让她一时失去重要的判断力。
玛雅一把从地上搀扶起崴脚的卡蜜拉,她有些纠结,因为再耽误下去,她就会失去难得的悼念机会,因为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没关系..只是崴到脚了...你,看起来很匆忙?”卡蜜拉下意识出口。
“是的...我想先去谷明山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玛雅忐忑开口。
“是那座山吗?”卡蜜拉指着谷明山的方向,内心竟然莫名涌起足够幸运的窃喜。
“嗯..是的...不过要是你实在...”玛雅到底有些不忍心勉强别人。
“我正好也想去那座山...方便的话...”卡蜜拉一指远处山脉,神情真挚。
“诶?”玛雅满脸不可思议,但心下倒没多想,扶着卡蜜拉上了车。
真野家的大门敞开,惠子努力收拾着院里的一片狼藉。
“你好...打扰了...”大古在门口有些拘谨,他没料到会是这副景象。
“啊..是你,实在抱歉...院里被风吹的.真的要很费工夫去收拾啊....”惠子抬头,见到是大古,露出亲和的笑容。
“我来帮忙...多个人多份力...”大古跑过去,同时也蹲下身子,帮惠子捡起那些被风吹乱的画纸。
“大古队员...你们胜利队的工作是不是都很忙啊。”惠子将画纸放在桌面整理好,像是很无意地朝着大古抛出问题。
“阿姨..叫我大古就好...这边的画纸都捡的差不多了...有几张都沾了水..可能....”大古将手里捡到的十几张画纸仔细递给惠子。
“真是多谢了。”惠子点点头,等待大古接下来的回答。
“那个...虽然有时候队里确实比较忙..但也是能抽出时间的,我这次来...是想....想...”大古尴尬地挠着头,红了脸。
“可能不是很巧...我女儿她刚刚出门...应该是去追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了....我喊了她好几遍她都没听到。”惠子无奈叹息一口气,将几张沾水的画纸重新用夹子仔细夹牢。
“我...那她身体怎么样...前段时间下雪..忽然降温...我很担心...”大古揉搓着衣角,十分紧张。
“嗯....现在已经恢复过来了...我那时候真的很担心...从小到大,我的愿望都只希望我的蜜拉她能够健康快乐地生活着....她是上天赐予我和她父亲最为珍贵的礼物...”惠子说到动情处,鼻头有些酸涩。
“她..对我同样重要。”大古轻声附和。
“我的女儿,她从一出生就有严重的心脏缺陷...作为母亲我真的很自责,我没能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小时候的她或许正因为这样,很懂事,但同样因为太懂事了...逐渐封闭了自己的内心....直到后来被确诊为中度自闭,我和她父亲也去了很多有名的神社去看过....那里的神主说是蜜拉她天生魂灵缺了一部分...让我们安心等待...”惠子边说边从厨房端来杯茶水递到大古面前。
“缺了一部分魂灵?”大古握着杯子的手颤了下,思维游离。
(这会和三千万年前的往事有关吗?)
玛雅的车技很好,即便是已经年久失修的山路,依旧开得很稳。
“你真的确定要和我一起上山?”
“嗯,我确定。”卡蜜拉神色坚定。
“这座山可是被视为不祥的山脉啊。”玛雅轻声感叹。
“为什么?”卡蜜拉惊疑。
“十年前这条公路就被遗弃了,因为高发的事故数据。”玛雅呢喃细语,紧接着又再次拐过一道险要的车弯。
“十五年前...那个夜晚,我的父母载着我,就是在这个弯道上出了事故。”玛雅在山崖内侧停稳车身,深吸一口气。
“然后就被称为不详?”卡蜜拉重复着玛雅之前的话,表现得并不认可。
玛雅一愣,她以为这样悲伤的故事会得到身边人的认同,或是同情与宽慰,但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奇怪的反问。
“愿意下车吗?”玛雅自顾自打开车门。
“如果我接下来还能再上车的话,很乐意。”卡蜜拉微笑勾唇,随即也下了车。
玛雅贴心地扶着她朝着山顶的方向前行。
“我挺喜欢待在这个不详的地方的,在之后的每一次。”站在山顶的玛雅,迎面吹拂着凉爽的风,张开自己的双臂。
“这里很安静啊...不会有人打扰...”卡蜜拉远眺山外景色,密集的城市就在脚下,但却又仿佛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你喜欢音乐吗?”玛雅沉浸过后忽然开口。
“我...没有接触过...实际上,有个秘密我一直....”卡蜜拉稍显窘迫。
玛雅没有催促,眼神中带着更多的好奇与揣摩。
“前段时间..我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记忆..”卡蜜拉终于将话说出口,面上恢复了轻松。
“这..很有意思。”玛雅笑着说,然后又继续补充。
“很难想象你会有这样一个秘密,不过失去过去的回忆...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你可以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以及获得不同的感悟。”
卡蜜拉细细听完玛雅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那..你可以作为我开启新生活后的第一个朋友吗?”
玛雅盯着卡蜜拉真诚的双眸,内心悸动。
“你可以来我的乐队试试乐感怎么样...我对朋友的标准一向很严格。”
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玛雅已经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挽上卡蜜拉的胳膊。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为之前造成的事故负全责。”
精美的日式庭院内,无论格局还是布置都极为精美大气,只是唯独缺了一份独属于家的安心与温暖。
院中那棵硕大的梨树枝丫繁茂,却是遮住了夕阳落到院内的最后一丝日光。
谷山从建筑设计事务所回来的时候,原本沉闷烦躁的心绪虽然被自己强压下来,但依旧从神态举止中能看出一些。
开门关门时的不耐,以及脚步的过分挤压地面发出的“吱嘎”声。
“我回来了。”他从嘴角稍挤出一丝笑容来。
但无人回他,妻子实咲沉默着从餐厅走出,就像专门领着工资的服务人员一样,帮他像往日,或者说是和过去二十年一样,脱下外套,提走沉重的工作背包。
“饭菜已经做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实咲的话还没说完,衣袖就被谷山扯住。
“拜托..能不能陪陪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能原谅我吗...我的出发点都是为了....”
“为了我好?”实咲平静的眸子中像是被点燃了愤怒与不甘的火药,但随即又在顷刻间熄灭,神情变得更加冷漠,她不带一丝感情地将丈夫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扯下。
“我已经尽了一个妻子的责任...对得起父亲的遗言嘱托了,别再逼我。”
谷山绝望地目送妻子离开的背影,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包容度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既然自己不好过,那他就要让别人更不好过。
他急不可耐地换上家族传代的武士服,将床底那把生锈的武士刀换成儿子大古高校时候遗留下的棒球棍,额头绑上一根布条。
气势汹汹地载着一肚子怒气朝着真野家方向驾车飞驰而去。
傍晚的秋风凉爽,也就在大古告辞后的不到半小时,卡蜜拉回到了家中,她隐隐觉得像是错过了什么。
只不过瞬间思绪就被惠子准备好饭菜的呼唤声打断。
“蜜拉...你爸爸他今晚打电话说是有工作上的应酬,可能会晚点回家,我们先坐下吃饭吧。”
“嗯,好的,妈妈。”卡蜜拉听话地来到厨房帮惠子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她们刚刚坐下准备吃饭,却听到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男人的怒骂。
“这是怎么回事啊?”惠子又惊又怕,腾一下站起身。
卡蜜拉也是皱紧了眉头。
“妈妈..打电话报警吧。”
“嗯,看来只能找警察来帮忙...千万不能开门啊。”惠子望着外面半黑的天,再三叮嘱自己的女儿。
卡蜜拉点点头,随即从院子里找了一把结实的扫把握紧在手,这让她有了自我防备的安全感。
莫名地,脑海中闪过几个身法,手臂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灵活比划。
(唉..如果这是把剑就好了...剑?)
卡蜜拉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下,她重新呼出一口气,尝试靠近那扇刚刚剧烈颤动的门。
“喂...混蛋...刚志别拦着我,你车上有什么趁手的武器没!”门外传来小一郎愤怒的吼声。
“是男人的话就一对一!”谷山怒骂,虽然产生几分怯意,但依旧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喂,前辈...这是铁质的扳手...千万别把事情闹大啊。”刚志作为小一郎的后辈,只能不住声劝。
“呸...”小一郎握着长扳手,呸吐了两口唾沫壮胆。
两头战势眼看就要一触即发。
大门一下被卡蜜拉从里面打开,两个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手中武器瞬间都吓落砸地。
大古其实并没有开出去多远的距离,但却见一辆警车从对面驶来,依稀听到什么“是那个真野家出事了啊”。
顾不得细想,他同样调转车头,追了过去。
真野家门口一片狼藉,虽然谷川和小一郎都丢了武器,但平日里作为男人的尊严却在此时上了头。
什么挥拳弄掌,扳手指,扯裤腿,踢屁股,踩脚掌.....反正童年打架未了的遗憾是完全都得以圆满。
等警察到来时,两个男人浑然已经将大门口的地面用衣服擦拭得堪比明镜般洁净,只是相反身上的衣物脏污的完全不堪入目。
比起惠子的紧张与焦虑,卡蜜拉握住扫把的神情透着无比的沉着与冷静,这不禁让年龄仅比她大两三岁的刚志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住手...让你伤害我爸爸。”卡蜜拉看准时机,直接一个扫把柄直接击中谷川的腿弯。
但在谷川下伏之际,他还不忘捡起地上的棒球棍对着面前胡乱挥舞支撑。
“前辈..小心...”刚志及时上前用后背替小一郎遮挡,导致脊梁骨被棒球棍击打了一下。
“混蛋!”小一郎暴跳如雷,也幸好及时瞥见警察的到来,才不至于失去理智。
惠子和卡蜜拉同时去搀扶受伤的小一郎和刚志。
“你没事吧。”卡蜜拉有些忧心地给受伤的男人顺了顺后背,以确定没伤到骨头。
“还好..没事...”刚志略微有些羞涩,推了推歪在额角的金属细边眼镜。
“父亲..请您冷静一点!”大古匆忙靠边停车,然后扶起还坐在地上的谷川。
此刻的谷川像是恢复了些许理智般,愤怒褪去,只剩颓然,嘴里不断嘀咕着。
“这件事没完...是没完的。”
卡蜜拉视线还是不由落到了大古身上,有种莫名的恍惚感充斥心头,但随即因为担忧父亲的伤势,转瞬即散。
“爸爸..你怎么样了..待会去医院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小一郎柔声安慰妻女,并对着刚刚护住自己的刚志鞠躬道谢。
“前辈...要怪就怪我还是阻止的太晚了...抱歉。”刚志一脸愧疚,一开始他真没想到一向儒雅的前辈会真的直接与人动手,所以理论和实践之间,还是需要多加深思判断的。
“我看,还是打一架才好..哼...”小一郎鄙夷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谷川,两人皆是一副还未了结的模样。
其实大古一直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却被两个到来的警察打断。
“胜利队的,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我想...可能...”
“两位,还是先去局里配合调查吧。”因为看到大古身上穿着胜利队制服,为首的警官象征性对他行了个礼。
大古对面前的警官点点头,同时扶着自己的父亲上了车。
在此过程中,他试图抓住哪怕是卡蜜拉给予的一丝眼神交流,可惜只剩下无望。
除了留下一个进行现场取证的年轻警察,其余人都按部就班地回警局,去配合警察的调查。
警察署内,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冲突,因此警察将小一郎和谷川分开进行谈话。
期间,小一郎在惠子和卡蜜拉的照顾下,身上的伤势都基本已经涂抹好了药水并进行了细致的包扎处理。
反观另一头的大古,只剩下焦头烂额的劝慰以及手足无措。除了车上常备的单薄创口贴,他几乎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阿姨..警署那边我去沟通,至少能够快点确定谁是责任方。”刚志在处理解决事务方面,尤为冷静,其原因免不了他是个优秀的医学院毕业生,而家庭的文化素养熏陶使得他在卡蜜拉母女两人的面前似乎承载了一个重要支点。
“那就麻烦了。”卡蜜拉扶着惠子道谢行礼,眼神中透着真诚的感激,并不是她不能抽身去处理这件事,而是她难以放心留下自己的母亲一个人担惊受怕。
有时候柔弱和坚强总会显得如此矛盾。
送别刚志之际,卡蜜拉明显察觉有一道来自于外来者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抿唇,眼角余光朝着意识感知的方向瞥去。
相隔两米宽的走廊,另一侧坐着一个极为紧张无措的男人,用一份无奈悲切的眼神与她对视。
心脏莫名绷的很紧,卡蜜拉深呼吸,只能假借收拾手中的医疗包来细细排解,可是这种感觉让她很莫名。
“蜜拉...你还是去吧...”惠子轻轻握住卡蜜拉的手,她能够理解女儿的心思。
“..妈妈...”卡蜜拉声音带着微微颤抖,脊背不自觉间挺的笔直。
“把这些也带过去...”惠子将医疗包塞进卡蜜拉手心。
(果然..妈妈还是太过善良了...明明不值得被同情...)
心里这么想着,就觉得越发不痛快,原本平静的眸子里燃起几分怒气,她接过那医疗包,随即气冲冲朝着大古走去。
(蜜拉她果然...)还没等大古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却见一个白色的医疗包朝着自己的脸掷来。
猝不及防,额头被磕了一下。
大古本能间“啊”了一声,让卡蜜拉原本想要快速离开的步子顿了下。
也就在这短暂的思考间隙,她的衣袖被他伸出的手紧紧拽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道歉,这所有的一切...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哪怕一会就好。”
“没什么好谈的...”卡蜜拉奋力挣脱,眼中委屈感流露,自己都不知为何。
大古眼睁睁看着卡蜜拉走向走廊另一头,那边是另一个男人扶着她的父亲,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邀功。
(蜜拉,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他的手指紧扣住柔软的医疗包,眼睛不忍再去直视。
“事情都解决了..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刚志很绅士地来到门口停着的汽车前。
“看呐,什么样的家庭养出什么样的孩子...”小一郎斜眼扫了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大古。
“爸爸...”卡蜜拉有种想要辩解的冲动,完全是从胸口不自觉涌出。
“一郎...不要将大人间的矛盾牵扯到无辜的年轻人身上。”惠子很理解女儿的小心思,温声劝解。
“爸爸...以后不要再理会那种无理的人了。”卡蜜拉更是心疼父亲脸上的伤,她实在后悔刚刚撒气般将手头的医疗包全都扔出去了。
“还是我的乖女儿看得明白啊。”小一郎虽然身上酸痛,心中气愤,但他乐得女儿能够理性对待今天这件事的态度。
“今天这件事我们家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自己打出租就可以。”惠子朝着刚志再次鞠躬感谢。
“那...要是有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联系我...哦,这是我的名片。”刚志很有礼貌,见惠子已经下定决心,便递上自己的名片,顺手在路边帮忙拦下一辆出租,细细叮嘱司机几句,又从皮夹抽出几张日元。
这副真诚周到的表现,确实很容易赢得长辈们的好感,尤其在小一郎眼中,刚志的整体形象又拔高了一层次,几乎快要超脱自己所带后辈的最高期盼。
因而,一家三口挤在出租车后座还是无法止住小一郎频繁夸奖刚志的碎碎念。
当然,作为伤员,总会被特殊优待的。卡蜜拉也只能尽可能去假意附和上几句,但随即目光略过窗外的风景,心思又随之流转,不知随风飘往何处。
当大古处理完警察署的事务,时间已经来到夜幕深沉的午夜。
这也是归功于谷川特别的“反骨”,非得将原本简单的事情搞成一团乱麻,要不是警察们都惦记着下班,否则这件事很可能一整天都处理不完。
交了对应的罚款,大古沉默着将自己的父亲(准确来说其实是养父)扶着回到家。
靠近家门的时候,大古下意识喊了句“母亲,我回来了。”
“哎呀..你这孩子喊什么?”谷川埋怨一句,心情更为忐忑不安。
“啊...母亲她应该已经睡下了...”大古尴尬地问谷川拿钥匙准备开门。
“钥匙在车里...”谷川抬头望着院里亮起的灯火,沉声叹了口气。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作为母亲的实咲欣喜地打开院门,温柔带笑的目光始终落在大古脸上。
“瘦了...快进来....”
“母亲...”大古点点头,扶着谷川进了院子。
“还没吃饭吧...我去准备一下。”实咲转身进了厨房,紧接着厨房内便响起了谷川已经好久未感受过的烟火气。
“啊...”谷川长长叹息一声。
“我去厨房拿点冰块...”大古先为谷川擦拭碘酒消毒,随即便想起身去厨房找些冰块给他进行冷敷。
“别去打扰你母亲...待会能够有一顿有温度的饭菜,能算的上是我最好的止痛剂了...”谷川叫住了大古,示意他坐下陪自己聊聊天。
“父亲..今天你为什么...”大古不解询问。
“我知道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不为过....”谷川给自己沏了杯水,吞下的那一刻,眉头微微松缓了些。
“那为什么还要...”大古迫切追问。
“大古..其实这么多年,至少在我和妻子收养你的那一刻起,我们竭尽全力地想要给予你一个温暖和乐的家庭氛围...即便很难做到像你的原生家庭那般幸福美好...”谷川眼眸中露出慈爱,以及难说的无奈。
“这一切我都很感激...是父亲和母亲重新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只不过这和今天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大古既认同,又着实费解。
“关于这件事...”谷川正要说起,背后响起实咲的咳嗽声。
“咳咳...孩子他难得回来一趟,先好好吃饭再说。”难得她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假装的神色。
见此,谷川缄默,用一种十分珍惜地神情注视着妻子的一举一动。
如果说在校时,大古对于养父母之间的关系只停留于表层,但现在的他,内心隐约察觉出一种刻意的掩饰表现。
“母亲...”他终于唤了一声。
大古的眼眸注视着正在布菜的实咲,他想要知道自己养父缄默背后想要说的话。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去给你整理房间。”实咲并不希望将往事倾吐在儿子面前,但事已至此,有些事情终究得面对评析。
“大古...先吃饭。”谷川脸上虽然带着伤,笑得却是一脸灿烂,他将筷子伸进面前的炸猪排,又迫不及待舀了一勺海带肉丸汤,仿佛这是许久未遇的美味。
大古见此也是应声将饭碗端在面前,细细咀嚼着许久没有品味到的家的味道。
(记忆里,好像更怀念另一种饭菜的味道...虽然...)
他带着淡淡的忧愁将面前的饭菜吃个精光,抬头的同时见对面的谷川正要起身去院里踱步消食。
“我去把碗洗了吧。”说罢,大古便主动收拾桌上的残羹,实际上,今天谷川的饭碗吃的也很干净,这和今天消耗太多体力有不少关联。
“你...算了...我和你一起吧。”谷川笨拙地跟着一起收拾。
洗碗池里水龙头打开,水流哗啦,配合着大古娴熟的洗涤手法,不消片刻,两副碗碟就已干净如新。
“哦...不错嘛,都比得上厨房里擅长做家务的女人了...”谷川下意识出口,丝毫未察觉这句话的不对劲。
“父亲...难道女性就应该天生待在厨房吗?”大古反驳。
“男人外出打拼,女人相夫教子打扫家务,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谷川依旧固执自己的说辞。
“怪不得母亲会如此失望...”大古沉默叹了口气,擦干净水池周围残留的水渍。
“你看..你简直是太小题大做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和你母亲的关系完全是因为..因为....”谷川盯着那瓷白的碗盘一阵思绪回转。
时间应该归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候的谷川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子,凭借出色天赋和勤奋努力拜入当时已经享有较高建筑大师声誉的安木之助的门下。
安木有一独女名为安木实咲,因为实咲母亲早亡的缘故,颇受安木宠爱,加上实咲也极具建筑学方面的天赋,便是与当时的谷川顺利成为师兄妹。
因为谷川当年肯吃苦,无论相貌还是人品都在当初的安木看来,值得将自己的爱女托付。
原本实咲与谷川也是因为彼此间的建筑才华能力日久生情,这份好事也就被理所当然地确定下来了。
但事情的发展总会发生矛盾点,由于新旧建筑美学的碰撞,导致越来越多的建筑师萌生了出国进修的想法。
当时两个年轻人刚刚订完婚,从小备受安木宠爱的实咲便是一直有颗热于闯荡的心,瞒着自己的父亲和未婚夫报考了海外建筑学进修的专业学校,并且足有三年研学时光。
等到确认报告下来的时候,完全让安木与谷川师徒两人猝不及防。
在那个时候,让一个年轻女性去海外独自闯荡实在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回忆到这里,谷川几乎是半无奈半沉痛地目视大古的眼睛。
“当年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不,更多来说是不放心...再说建筑学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男人的事业...”
“父亲...”大古打断了谷川的话,沉默半响,他自己也似乎想通了什么。
“父亲,你失去了对母亲最根本的尊重,哪怕你是站在关心她,担心她的角度,但你并没有尊重她。”
“大古你....”谷川心口闷闷的,他原以为会获得儿子的理解,却莫名得到这么一个非解的答案,最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只是朝着大古挥手,示意自己要休息,谈话就此为止。
当大古带着复杂心绪合上房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母亲不知何时已从走廊的另一侧离开。
他快走几步追上实咲,却见她神色间掺杂着少有的落寞。
“哦...茶水凉了,我打算重新再沏一壶。”
“母亲..不用这么辛苦的...真的。”大古接过实咲手里的托盘,转身欲回厨房。
实咲脸上表情稍微放松了几分,随即轻声唤住大古。
“明天早餐前抽半个小时来我的书房,如果可以的话。”
“嗯,当然。”大古笑着朝着自己的养母点头。
云幕树影遮蔽明月,但月光依旧有着满溢而出的那刻。
这一个夜晚,谷川难得失了眠,脑海中不自觉加深了当年代替妻子出国留学的那副画面。
在当年还是未婚妻的女子脸上,除了那份不服气与好胜心外,他似乎有寻到无法言说的哀婉与失落苦痛。
婚后这么多年,他似乎早已陷入某种格外固定的认知行为方式,妻子因为当年旧事无比迁怒哀怨于他,他也同时以自以为是的爱护向她施加无形枷锁。
双方的痛苦绝望在不断累积之下,终于成就一对可悲怨偶。
所以,他希望能够有机会改变,虽然在表面而言,今晚与儿子的谈话无疾而终,但一颗全新的种子却在他心底深深埋下。
比起这么多年一直潜心追求的事业,他好像失去了在其他事物方面的许多耐心,周围高压圈层的影响,在加强他好胜心的同时,不断剥夺掉他身上那作为一名合格丈夫的美好品质。
半梦半醒之间,谷川竟有种焕然一新的顿悟。
天亮微明间,父子两个同时打开房间的门。
不明所以间,两人相视一笑。
“早啊。”谷川先是问好,因为微笑扯动受伤的嘴角,竟有种莫名喜感。
“早...记得擦药。”大古不忘提醒,随之朝着母亲的书房走去。
“哦。”谷川点点头,随即迟疑一下,朝着厨房方向慢慢踱步而行。
书房门被大古小心推开,一身整齐的实咲坐在桌前整理着一张复杂的建筑图纸。
“这是?”大古惊疑。
“按照他废弃的图纸重新修改出来的方案....如果下次再做出这种无理的事情,就用不着去警察署去捞人了...他是该清醒清醒。”实咲先是心平气和地诉说,接着后牙紧咬,明显不耐。
“所以说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大古恍然摸清头绪。
“他这种人最不安分...尤其...罢了,大古你可千万不要学他....”实咲话还未落,从厨房方向就传来一阵巨响。
大古几乎本能地跑出去,实咲同时紧紧跟在他身后。
谷川很冤枉,他只是想用微波炉热个鸡蛋。(注:微波炉千万不能加热带壳鸡蛋,坚果,密封的液体,油炸食品等,会发生爆炸,火灾。要学会正确使用电器,清楚使用说明,以免发生意外。)
也幸好,人没事,就是半个厨房全都遭殃了。
作为男人的他,这个时候,面对不知情的妻儿,只能顾全面子,沉默是金。
tpc基地会议室,丽娜和崛井刚刚巡逻回来,就从野瑞那边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经过胜利队成员全体投票决定,将给予真野蜜拉调离基地岗位的方案确定。
“为什么..明明我和崛井两个人根本还没有投票表决。”丽娜急切质问。
“是啊,为什么..队长他们决定得会这么匆忙?”崛井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额..那是因为这次表决确实很仓促...那个..队长指挥和大古队员都投了赞同票...然后...”野瑞战战兢兢地回答,不断用眼神瞥向故作轻松的新城。
“我和野瑞可没有表示赞成...”面对丽娜审问质疑的目光,新城起身连连摆手。
“那是因为你们都弃票了...这样一来无论我和丽娜是同意还是反对,都是一样的结果。”崛井一拍手,直接指出关键。
“你们..你们两个..真是让人太失望了。”丽娜满脸愤懑,转身急匆匆跑出会议室。她想要努力去扭转这个令她难以接受的结果。
“天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要知道当时队长的语气和指挥的眼神态度...再说了..蜜拉她调到后方支援相对于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说对不对..崛井?”新城设法给自己和野瑞的行为找出合理借口。
“哎呀..真是烦人..你们两个真的是,太从自以为是的角度考虑问题了!”崛井郁闷不已,其中的担忧与为难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生物研究室里,藤也医生刚刚将下次试验所需要用到的试剂摆放整齐,室外的门铃就被人疯狂按响。
妻子葵放下手中要做的事情,脚步不急不缓地按下开门按钮。
“藤也医生...请你一定要帮帮忙,现在也就...”
丽娜没料到面前是个陌生的女人,急促的话语半途卡在喉咙里。
“丽娜啊,你要小心一点,别学真由美那丫头一样...做事情毛毛躁躁的。”藤也医生轻咳一声,然后从实验台走出。
“不是...可是...”丽娜一下没办法组织好开口的语言。
“这位我的妻子葵...她比我更能给你个合理的解释。”藤也医生十分笃定开口。
“解释?”丽娜实在摸不着头脑。
直到葵拉着她的手走进专门的休息区。
“坐下吧,我给你泡杯茶。”
“嗯..麻烦了。”丽娜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
“我和秀和很清楚你过来的目的。”葵泡了一杯清香的茉莉花茶递给丽娜。
“也就是说...就连藤也医生也...没有办法吗?”丽娜眸中希冀的光亮黯淡下来。
“就是说她留下来...是丽娜你所期盼的结果..可如果从她的角度来说...也同样吗?”葵温声向丽娜提问。
“可是蜜拉她从一开始就如此努力地去想要加入胜利队...并且一直没有放弃过...如果她知道这个结果的话..对她来说不是太过残忍了吗?”丽娜悲伤地反问。
“那你有从最真实的角度去思考过吗?”葵淡然的眸子与丽娜对视,一瞬间,卡蜜拉真正的身份信息涌入丽娜的脑海。
身为黑暗战士的卡蜜拉从一开始加入胜利队的目的本就单纯至极,只为和自己相爱的恋人依靠地更近些,其实从大古接受居间惠的提议那刻起,卡蜜拉已经失去了最根本的支撑。
“蜜拉她会开启一段新的生活吗...那她和大古?”丽娜彻底想通,也不再强求,她再次与葵对视。
“如果缘分未尽,总还会彼此纠缠的。”葵轻笑,同时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午夜梦回,卡蜜拉脑海中一直闪过大古那双失落委屈的眼,她觉得自己着实魔怔。
从柔软的床榻间身子来回翻转,却一直无法找寻到最佳的睡眠姿态。
猛然抱着被子起身,控制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卡蜜拉觉得自己是有些着凉了,转而把被子裹得更紧些。
殊不知,另一头是大古深切的悲思。
一大早,新城就大声嚷嚷着不对劲,因为会议室里人气明显寡淡。
“奇了怪了,大古人呢?”
“是啊,他人呢?”崛井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
“崛井,你真讨厌,干嘛学我说话。”新城挥了挥拳头想要吓唬崛井,却被对方直接无视。
“这件事...说起来...大古他家里发生了点很复杂的事情..所以请了两天假期。”野瑞翻找出大古发过来的电子假条,招手示意新城过来自己查看。
“乖乖...这么蹩脚的理由,谁信啊..估计是赶着趟去哄自己的甜心女友了吧。”新城乐呵呵地准备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却不想直接被烫到嘴皮发麻。
“不用谢我,只是顺手帮你添了点开水。”崛井故作大方开口。
“崛井你...”新城直接开始摩拳擦掌,却不想被崛井接下来的话打断。
“一些自己认为是无足轻重的表态,谁知道会对他人产生什么样的蝴蝶效应呢,你说是吧。”
新城哑然,即便他是个粗思维的代表者,但根据最近发生在周围的情况变化,多少还是产生了些愧疚心理。
野瑞那边自然不必多说什么,但凡自己能够在队长指挥那边挺住,也说不定会是完全不同的投票结果,平心而论,自己和野瑞直接弃权和投反对票的后果是完全相同的。
这样一细想,新城简直就要愧疚地找个地缝将自己埋下去。
“得了得了...我先有事出去了。”现在的新城逃得比谁都快。
松田医生的私人医院内,美理子见午餐时分女儿吃的并不多,于是便切了苹果块,做了美味的苹果沙拉端到黑川雅丽的房间。
因为医院里的房间大部分都被改成了病房,所以可供医护人员居住的地方实在有限,因此黑川雅丽便和真由美睡一个房间。
“这两天是胃口不好吗?”美理子见门敞开,柔声询问。
“哦...也许是有点累了。”黑川雅丽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病历。
“现在是午休时间...喏..得吃点东西才能有体力啊。”美理子将盘子轻轻放到女儿桌前。
“嗯,我知道..就是忍不住啊。”黑川雅丽笑笑,总算放下手里的病历单子。
“别急..手术会分期进行..这样能够保证那女孩身体的正常恢复。”美理子递了一块苹果放到黑川雅丽嘴边。
“这样最好了...”黑川雅丽应声点头,吃下了那块甜美清口的果肉。
“啊..我回来了...找到了一些乌梅干..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美理子阿姨也在?一起尝尝看。”真由美从门外蹦跳着进来,兴致很高。
“乌梅干?”美理子有些疑惑。
“是啊...其实因为松田医生制定的饮食实在是太过健康清淡了...导致大家都很嘴馋...嘿嘿..”真由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说起来,阿姨也可以给你们单独开一些小灶...只要别被松田他发现就完全没问题。”美理子恍然大悟,确实这几天忽略了年轻人的口味习惯,也难得真由美及时开口提醒,她才注意到。
“嘻嘻...”真由美笑得很满足,手中的乌梅干却在不经意间被一直沉默的黑川雅丽顺手摸走一半。
最近酸酸甜甜的东西确实是很对她的胃口。
正神游间,手机震动起来,黑川雅丽见是新城的名字,犹豫一会,将剩下的乌梅干放到美理子手里。
“妈妈我接个电话...这个确实很好吃,你也尝尝看。”
美理子接过,怔愣间看着女儿有些羞涩地握着手机小跑入清静的后院。
捏起一个乌梅干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啧..有点酸牙齿,难道年轻人的口味确实和他们不一样?)
“美理子阿姨教你一个能够分辨这乌梅干更甜一些的小技巧...首先咱们要选大点..颜色更深点的....”真由美凑上前去逗美理子开心。
“啊..按真由美你的方法试了一下,感觉确实不错呢。”美理子笑应,便也没再深入思考。
后院有几棵上了年头的古树,树荫遮蔽下,像是悄悄埋藏了有情人亲密的低语。
“喂..新城...这个时候没在值班吗?”黑川雅丽打开手机视频通话,透着难掩的欢喜。
“啊..最近不是队里没那么忙嘛..所以.我就想看看你...如果时间允许我都想直接...”新城害羞地摸摸鼻子。
“路程很长...不需要太勉强自己的。”黑川雅丽为着对方考虑,但细心的她很快察觉出新城脸上一闪而过的苦闷情绪。
“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她声音温柔,就像春风般抚平通讯那头新城那颗郁闷纠结的心。
“雅丽..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新城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自己的女友。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黑川雅丽表现得要比新城预想地还要平静。
“所以说..这件事我真的...到底之后会产生多少蝴蝶效应啊。”新城火上心头,焦急地抓耳挠腮。
“但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事后再让自己陷入焦虑也无济于事啊..再说蝴蝶效应带来的影响不一定全是坏处。”黑川雅丽短短两句话让新城豁然开朗,不止于面色,更在乎心情。
“没想到被你这么一说..心中负罪感减轻了大半啊。”新城长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新城...”黑川雅丽忽然喊了一声新城的名字。
“啊?”新城的心又被吊了起来。
“只不过居间惠队长她调离蜜拉的出发点...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黑川雅丽尽可能点到为止,因为和新城说太多也只能跟对牛弹琴一样,无济于事。
“哈哈哈...这个还会有什么复杂的目的嘛..队长她一向将我们队员的生命安危看得比谁都重要。”新城几乎是自顾自回答。
“最近天气转凉了..记得多添点衣服...衣橱里右边帮你把厚些的衣物都整理出来了...”黑川雅丽快速转移了话头,仅仅是觉得说点日常情侣间关怀的话都要比和自己单纯的男朋友讨论阴谋论要轻松很多。
另一头的玫瑰园内,因为松田和月野几乎全程都在眼神交流,所以并没有惊扰黑川雅丽的甜蜜通话。
直到半小时后,月野半蹲下来揉着发酸的脚腕。
“我一共填平了三十个土坑...平均下来是一分钟一个啊。”松田抬眼看着穿着红色高跟的月野的眼睛,但只是短短的一瞬。
“既然这么不耐烦...为什么还要跟我待在这里。”
“哼。”月野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轻哼一声。
“喂..那边有椅子。”松田无奈劝说。
但依旧被女人无视。
“你..你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才能完。”终于他直起身子,从不远处端来椅子摆在女人身后。
月野眼角眉梢终于带上几分喜色,她抬起一只手,耷拉在半空。
“好人做到底吧。”是懒洋洋的语气。
“....行...”松田气极反笑,直接搭住她肩膀将她按在椅子上。
“简直太粗鲁了!”她瞪眼抱怨。
“到底是谁那么没礼貌..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松田反而正经起来。
“我只是向你讨要些栽培玫瑰花的秘诀...算打扰吗?”月野十分不服气回怼。
“书上都有...”松田冷漠转身继续蹲下修剪玫瑰花枝。
“那为什么我种的玫瑰...它们...没你这开的好...我明明很用心了...”月野感到委屈。
“我说过很多遍了...品种原因,无法改变本身的局限性。”松田回答时,没有停住修剪枝丫的动作。
“我不会放弃的..哪怕花费更多心思...”月野倔强起身,任凭自己一瘸一拐,但依旧直挺着后背走出这个弥漫玫瑰香气的院子。
松田的手终于顿住,他当然明白女人傲娇的坚持,但因为当初的错过,所以他便没有勇气继续强求枯萎的玫瑰重新盛开。
也因为已经习惯了孤单忙碌的生活。
却难知,在女人眼中他才是那朵因品种问题才无法盛开的玫瑰。
tpc大楼,医疗队护士长专属办公室内。
现任护士长深田恭子正用磨甲器不断打磨自己原本就光滑平整的指甲,这是她每天用来发泄压力的特殊途径。
办公室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她将自己的声音拔高一度,随即快速收拾干净眼前的桌面。
“护士长..这是基地那边最新传来的调任报告,请您接收。”小护士将一个档案袋小心递放到办公桌面上,哪怕角度略微的不平整都让她胆颤心惊,她再三用手指抹平档案袋上那道折痕,确认再三才敢抬眼看面前的护士长。
深田恭子就是那样双手合十在面前,用眼神细细打量着小护士的一切动作。
她的面容和缓而平静,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随即才淡淡开口。
“你...”
小护士后脊背一阵胆寒,刚想低头认错,哪怕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必须先表明自身诚恳的态度。
“做的不错..下去吧。”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只因为不经意间的短小停顿,就可看出深田恭子这段时间的管理手段,已经深入人心。她最痛恨对她很没礼貌的后辈以及依托人脉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人,无论是谁。
等到办公室门被几乎无分贝地关紧,深田恭子这才漫不经心地抽出档案袋。
入眼的名字让她冷哼一声。
“没想到,黑川你手底下也会出了一个不完美的作品啊。”
她脸上随即浮现玩味的笑容。
“那接下来的日子里,免不了让我好好调教呢。”
她在昏暗的灯光下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常年握手术刀的关节处已经深入一层薄茧,用力握紧而暴露的青筋无声诉说着她学医这么多年所受的苦楚,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的到底有多不容易,显而易见。
真野家的电话铃急促响起,正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晚餐食材的惠子停下动作,随意在抹布上抹了下手,便接起电话。
卡蜜拉还在厨房帮着整理食材,丝毫没料到所谓工作调动会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蜜拉...是医疗队那边打来的电话...”惠子有些忧心。
“好的..我马上过来。”卡蜜拉这段时间依稀掌握了些自己往日情况,以好随时应变。
擦完手,麻利接起电话。
“是真野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位年轻女性的声音。
“嗯,是的。”卡蜜拉点头。
“今晚就来tpc大楼这边报道吧。”是完全命令的语态。
“今晚?”卡蜜拉不解,身旁惠子也带着不认可的态度。
“没必要这么着急吧。”惠子开口想要接过电话,却被卡蜜拉轻轻阻止,她在思考权衡利弊,然后最终答应下来。
“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五点之前,十二楼办公室。”深田恭子较为满意这样听话的下属,让她心情很是舒畅,只不过简练的语言让任何人都无法辨析出里面细微的情绪转变。
“现在四点刚过,实在太匆忙了...吃点东西再走吧...我去帮你收拾要打包的衣物。”惠子有些手忙脚乱,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合理地处理接下来忙碌的事宜。
“面包已经烤好了..还有肉排...我吃完就走...”卡蜜拉已经转身来到厨房,将要吃的东西迅速摆上桌面,至少无论何种情况,必须得保持自己的体力充沛。
“妈妈...衣物什么的,我今晚将就一下也没什么问题的...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安排。”卡蜜拉边吃边安慰比自己还难平复心绪的惠子。
“蜜拉...妈妈真的很担心...也希望你能理解,这样繁重的医护岗位....”惠子犹豫着开口,但最终看着卡蜜拉有条不紊地吃东西的画面,还是深深咽下。
“没关系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再让爸爸妈妈担心了。”将盘中的食物全部吃完,卡蜜拉接过惠子热的温牛奶,笑道。
(可是..妈妈还是很难放心啊。)惠子只能轻叹一口气。
“家附近有电车,半个小时就能够赶到。”卡蜜拉弯腰换鞋,顺过门口的包,将惠子想要出门送她的脚步打断。
“开车一来一回的话,刚刚弄好的食材就不新鲜了。”卡蜜拉回眸一笑,带着轻快语调。
“这孩子...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发条消息给妈妈。”惠子在门口目送卡蜜拉远去,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化不开是内心的忧虑。
“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马上要开饭了...”小一郎一瘸一拐地听到动静下楼,眼见惠子从门口心事重重地进来。
“女儿她那边的医疗队说是工作紧急调动,五点前要赶到。”
“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紧急调动啊...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情都毛毛躁躁的...要不然...”小一郎像是想到了什么,脑袋中闪过一道灵光。
“一郎你...”惠子眸中期待。
tpc基地会议室内,大家都吃过晚饭,态度悠闲地整理着这一周内的巡逻报告。
唯独丽娜心事重重地翻看着一些关于医疗队的工作调任资料。
“啊..最近真是太平啊。”新城感慨一句,抖了抖脖子放松。
“好了...你可不要继续下去了,小心乌鸦嘴。”崛井抬头损了一句。
“嗯...那么我来安排下一周的巡逻人员分配吧。”宗方拿着圆珠笔的手在表格纸页上来回圈点。
会议室门缓缓打开。
身上还带着晚秋寒意的大古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目光都循声望去。
“大古..你家里的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宗方率先开口询问。
“没什么大事...多谢指挥关心。”大古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脖子。
“过来坐...幸好最近都不忙。”新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大脑完全没想太多,因为这原本是卡蜜拉的座位。
“...嗯...”大古点点头,走上前,目光中闪过几分留恋,然后迟疑坐下。
“小道消息听说医疗队新任护士长手段很了得...调任第一天就能将人紧急召回工作啊...尤其在之前和雅丽姐她有过不小矛盾。”丽娜一拍手上的资料,看似无意间开口。
会议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大古深吸一口气,将丽娜面前的资料拿到自己手上仔细翻阅,随后面色愈发暗沉。
“咳咳...时间差不多了..既然大家任务都已经完成了..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宗方镇定地起身走出会议室。
紧接着新城崛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摇摇头,拿上各自的总结也快速离开。
丽娜伸了伸懒腰,然后起身,拍了拍大古肩膀。
“抽空去说明白自己的问题,任何时候都不会太晚。”
说完,眼神瞥了一眼想要在电脑后浑水摸鱼的野瑞。
“啊...我只是在处理一个系统上的漏洞..现在刚刚处理完。”野瑞被迫保存并关闭了在邮件信箱写了一半的“问候语”,有些颓然地跟着丽娜离开。
(也不知道真由美对这个翻译耳麦满不满意...后期要是出了问题..可千万不要乌鸦嘴,这可是我反复试验很多遍才满意的质量....天气最近夜里降温的厉害...也不知道那边空调和暖气...)
会议室内灯光忽然暗下,给大古的内心留下的是,无比纠结和惆怅。
深思过后,他终于抬头,走出了会议室。
他要去找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见到她,这是大古目前唯一的想法。
调任谈话,整理器械,规整报告,卡蜜拉的脚步几个小时都没有间隙停下。
直至,夜幕已深,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午夜十点。
“不错..专业功底还是很扎实的...”深田恭子在报表上用红笔一勾,真心夸了一句。
“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卡蜜拉看向她,眸光平静。
“你该回去了...电车最晚班次还有不到半小时停运。”深田恭子一抬手表,说完转身离开。
“这里...不是提供住宿的吗?”卡蜜拉略感不可思议。
“这期新生人数比预期的要多...继续纠结下去你可能就赶不上了。”深田恭子头都没回,只落下轻飘飘一句“善意”提醒。
卡蜜拉听此手指紧紧收握,但最终只能匆忙下楼。
也许是身边惯常遇到的温柔太满,从而逐渐淡忘了冷厉锋芒的存在,除了有些难以接受外,只剩下深深的惆怅。
出了大楼的门,卡蜜拉被一阵冷风席卷,身体不自主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单薄的外衣。
(不能再耽搁了...不然就..)
凭借意志的顽强,她鼓起勇气冲向滚滚寒潮夜色。
因为被风迷了眼的缘故,竟在错愕间被忽然靠近的温暖胸膛止住了去路。
身上的寒意被厚实的外套紧紧包裹住,重新回了暖,猝不及防间被人一把塞入炙热的怀抱。
她进了沙的眼眶泛着红,眸中闪着莹莹泪光,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不知名的委屈。
大古只觉得万分愧疚与心疼,想用满含情意的吻来安抚怀中这只脆弱的小兽。
眼见着面前男人不断放大的脸,卡蜜拉脑海中断掉的思绪重新飞速连接,身体本能反应后缩,随即抬手一个巴掌利落斜上。
“啪”....一声脆响。
大古只感到嘴角一阵疼麻,下意识抱住卡蜜拉的手松了松,好让她能够轻易挣脱出来。
“实在是无礼!”卡蜜拉凶声怒斥,但还是将大古的外套裹紧在身上,顺带拉上了拉链。
“我...”大古反应过来想要解释,眼前的卡蜜拉早已快步朝着道路另一头逃离。
“蜜拉...”
一个很努力地在很想摆脱身后的“变态”,另一个在很努力地在后面追赶着,想方设法“道歉求爱”。
追击的最终后果,是在卡蜜拉脚上“旧痛”复发之时仓促收尾的。
因为两人都过于认真且专注,导致一个人在前面勉强止步后,后方的大古仓促间无法收住脚步。
结果双双翻滚倒地。
平整的人形道路上,卡蜜拉失神地被大古压在身下,费力抬手想要做点什么,却是已然被脚上的疼痛“折磨”地失去一切力气。
看了手表上飞速而逝的时间一眼,卡蜜拉呼吸声加重。
“完了...额....”后面是因为被大古压得无法说出话,而导致的闷哼。
“怎么样...没事吧...都怪我....”大古总算意识到自己将卡蜜拉“伤”的有多深。
他快速支撑起身体,然后半抱起卡蜜拉,却见她眼神早已涣散。
大古颤抖地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卡蜜拉一阵失声尖叫吓到不知所措。
“这个样子回家的话...爸爸妈妈那边该怎么解释...不可以让他们担心的...不可以...”卡蜜拉情绪瞬间崩溃,抽泣着然后转为痛哭。
“乖...不哭不哭...没关系的...”大古笨拙地擦拭着卡蜜拉的眼泪,温柔地哄着。
卡蜜拉脸上沾染着灰尘,发上带着路边的枯草屑,再被泪水糊湿,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大古还是忍不住被她可爱的样子萌笑出了声。
他注意到了她脚踝的红肿,轻轻揉搓着,然后弯腰背对着她。
“上来吧..我背你走。”
半晌,不见对方动作,大古只能开始上手。
“混蛋...变态....”卡蜜拉十分倔强地向后爬退。
“好了...是混蛋...我是大混蛋...但能不能给这个大混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直在地上的话,可是会着凉的...你肯定不想让家人担心吧....”大古耐心劝哄,很努力地给坐地上深感绝望的卡蜜拉权衡利弊。
直到卡蜜拉总算将双手轻轻勾在他的肩头,大古总算放松下来。
“坐稳了...我要带你起飞了....”他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背起依旧在抽泣的卡蜜拉,学着像是蜜蜂飞舞的动作快速转方向小跑着。
一派柔情的童真景象。
直到,大古因为担心卡蜜拉从身上滑落,于是双手微微向上方移了移,却是难免碰到那柔软富有弹性的臀部。
“混蛋....”卡蜜拉嗓音沙哑,一只手狠狠扯住大古的右边耳朵。
“啊...疼疼疼...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大古表情极具戏剧性地转变,意外搞笑。
“混蛋啊....”卡蜜拉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很开心,手上的力度也松缓了许多。
尽管冷风依旧吹,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却像是被火炉烘烤。
真的一点都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