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厚重的铁门关闭,原本就有些昏暗的灯光也被铁门阻挡在了门外。
这是一间十分狭窄的单人牢房,里面只有一个蹲坑,一个洗手池和一张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也没有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蹲坑和洗手池看着虽然不算脏,但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骚臭味;床很小,躺在上面根本就伸不直腿。
徐天佑坐在床上试了试,床挺结实的,很硬,不过无所谓,他不在乎这些。
借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再次看了一眼这间狭小的牢房后,徐天佑努力的找到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墙上闭上了双眼。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禁闭室了。
道上的兄弟们聊天时,最爱吹嘘的就是他们坐牢的经历,而蹲过禁闭室,仿佛就是他们的最高荣誉。
在他们描述中,禁闭室是最可怕的地方,人在里面待的时间长了,就很容易发狂;大家都一致认为,他们宁愿在牢房里天天被人打,也不愿意一个人被关禁闭。
这是一种共识。
现在,徐天佑就坐在了监狱的禁闭室中,可他的感受却与那些兄弟们截然相反,小小的禁闭室,反而给了他大大的安全感。
自从妈妈走了,他的心就变成了空荡一片,狭窄阴暗的环境反而淡化了这种空虚。
密闭的环境,说明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他可以放松心神,卸掉一切伪装,可以流着眼泪回忆与妈妈在一起的时光,不用担心被人识破内心的悲伤与脆弱。
禁闭室,对于现在的徐天佑来说,是一种恩赐。
唯一不完美的是,这种恩赐来得有点不是时候,毕竟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刚刚见到安小海,还没来得及与他建立起联系。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进这儿来呢?…”徐天佑飞快的思索了一下。
或许仅仅就是一个下马威,又或许是一个周密策略的其中一步,有人想借着禁闭先摧毁他的意志,然后才会进行下一步计划。
“管他呢!…”
徐天佑很快就放弃了思考,他不想把如此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猜测中。
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用这种方式逼迫他,求之不得!
徐天佑呼出一口气,将一切杂念驱逐出脑海,然后就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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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省海州市,安哲浩别墅
加拉瓦站在安哲浩侧后方很小声的说道:“徐天佑已经被送进了第一监狱。
他首先是被送到了医务室,当天晚上他就在医务室闹了一场,他用头把他手上的石膏打碎了,这导致他的骨伤恶化了少许,估计还需要在医务室里待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徐天佑什么也没干,就是一直在说话,说的都一些道上的事,并没有透露任何机密,也没有表现出要与他亲近的样子;
他一直在听着,偶尔会附和两句,但整体上对徐天佑是充满了戒备的;
昨天晚上,监狱管理局来了人,问过值班医生,确定他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后,就把他转移到了第一监区的禁闭室,直到现在。”
安哲浩眉头微皱的听着加拉瓦的讲述,好一会儿后才问道:“这是百灵传过来的消息吗?”
“主要是百灵传过来的消息,鸿雁和秃鹰都有关注他,但他们能接触到他们两人的机会很少,知道的不多也不详细。
上面说的那些都是我梳理出来的内容。
对了,秃鹰在无意间发现了这个。”
加拉瓦摊开手掌递到了安哲浩面前,他的掌心有两片很细小的黑色晶片残骸。
“这是什么东西?”安哲浩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仔细查过了,这应该是一种窃听器,准确的说是一个录音设备;
非常尖端,可以独立工作一个月,录制超过两小时的音频内容,可以通过人声触发启动,没有人说话时它会处于休眠状态。”
“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垃圾桶里。”
“徐天佑和他产生冲突后,有人马上把消息告诉了鸿雁,鸿雁就找了个借口过去看了看。
他对徐天佑突然袭击他感到非常疑惑,尤其是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似自残的方式撞碎他手臂上的石膏。
而且,鸿雁觉得徐天佑和他,并不像有仇的样子,于是就悄悄的检查了一下病房里清理出来的垃圾,然后就找到了这个。
鸿雁没有与徐天佑照面,只是在外面偷偷观察了他们一阵子。”
“石膏是谁帮他上的?查过没有?”
“有两个人帮他上过石膏,最先给他上石膏的是第一监狱医务室的医生刘雪梅。
但刘雪梅认为她自己弄得很不专业,于是就打报告请了第一医院一名医生过来,帮他重新上了石膏。”
“刘雪梅,这个名字为什么我听着很耳熟?”
“她是梁文杰的老婆。”
安哲浩猛然回头,看着加拉瓦眉头一挑。
“我也已经查过刘雪梅了,这个女人身家清白,没有问题,
虽然她能进第一监狱工作是梁文杰在暗中使了劲,但她自己很热爱这份工作,也非常努力,她在第一监狱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了。”
“第一医院的那个医生呢?”
“我也查过了,他很可能是美杜莎的人。”
安哲浩眉头大皱,再次看向了加拉瓦。
“主人…”
安哲浩抬起手臂打断了加拉瓦:“你帮我记住,这算是第一次,这一次,我原谅她了。”
“知道了”,加拉瓦低下了头。
“你一会儿跟百灵联系时,让他稍微注意一下,看监狱管理局过去接触徐天佑的人究竟是谁,如果是梁文杰,让他马上告诉我。”
“主人,我觉得…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很不公平!这太危险了!
周剑虹那些人毕竟是体系内的,他们做事会非常小心,而且底下的人执行起来也会有很多顾虑,不见得会全力以赴,他还会有周旋的机会。
可是,如果美杜莎掺和在其中,有她在暗中推波助澜的话,那就真的很危险了…”
“我知道”,安哲浩微微点了点头:“我说过了,她是我的故人,我欠她人情,所以我才会给她三次机会,而现在,她已经用掉了一次机会。”
“可是主人,这对他不公平!”
加拉瓦很着急,安哲浩转身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加拉瓦,在这个世界上,严格说起来,就没有任何公平的事儿,除了天道和死亡!
一个真正的强者,不会抱怨外界的不公,在他们眼里,只有目标。
你也不用太着急,美杜莎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以此撩拨我的情绪,她不会傻到真的下死手的,毕竟她的目的并不是他,而是我。
在这种情况下,我越在意,她会干得越起劲儿,所以,不在意才是最好的解法。
实际上,美杜莎也并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否则,她就不会仅仅只是采取这种无聊的方式了。”
“主人,道理我懂,但我还是觉得,如果任由美杜莎这么胡作非为下去,迟早会折腾出问题来的,这个女人…”
“呵呵,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她被惯坏了,总以为这个世界是要围着她转的。
加拉瓦,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我可以去找美杜莎谈一谈,提醒一下她,或者警告一下她,让她不要再这么做?”
“是的”,加拉瓦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了。有句古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要改变一个人,很难的。
我们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人和事上,不要老是想着要去改变他们,他们改不了的。
我们只做筛选,只做选择就好了。”
“知道了主人,您说得非常有道理,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鸿雁说,第一监狱有个叫杨远兵的科长打了个报告,说是要把他换到第一监区去,鸿雁问你该不该批准?”
“我已经说过了,在这个阶段我不想进行任何干涉,你让他看着办吧。这个杨远兵是什么人?”
“他的底子很干净,只是一个脑子比较灵活,一心想往上爬的小人物而已,眼界不高,很容易打发。
鸿雁估计,杨远兵之所以会这么做,很可能是在讨好周剑虹一方的人。”
“知道了,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
“那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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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禁闭室的门再次被开,两名狱警走了进来;他们刚想上去拉徐天佑,徐天佑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
两名狱警微微一愣。
被关禁闭的人他们见得太多了,三天禁闭足以把犯人逼到崩溃的边缘,禁闭完后,他们往往需要搀扶才能走动,这也是两名狱警会直接进入禁闭室的原因。
可徐天佑却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依旧明亮,看不到任何崩溃的迹象。
“你们这是要送我回医务室吗?”见两名狱警愣在原地不说话,徐天佑反而先开口问道。
“问什么问?知道这是哪儿吗?!让你说话再说!”一名年纪稍长的狱警眉头一皱:“既然你能自己走,那就跟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