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如此紧张,看来其中必有隐情,咱们去找眉姐姐。”
莞贵人心头跳得厉害,这几日果郡王虽然探查出刘畚生前嗜赌成性还欠下赌债,那杀害他的人便是因为他当日手气极佳翻了本,叫人眼红生了歹念。
只是他再胆大包天,便是再如何倒卖沈贵人和华妃的药,也是凑不齐他的巨额赌资的,如今看来,刘畚的钱恐怕与襄嫔有关了。
因沈贵人养病,存菊堂倒也清静,莞贵人来的匆忙不待彩星通传便急急入殿。
殿内极安静甚至是冷清,沈贵人披着一身淡赭色如意襟的旗装外衣,独自坐在暖榻上,外头明媚的春光透过明纸,衬得她容色明净似一朵淡然菊花,她正偏着头似是瞧着窗外的树影神思游弋,面上似透着一丝黯然落寞。
“姐姐今日气色极佳,看来用不了几日便能大好了。”
沈贵人回神转头便瞧见莞贵人笑盈盈地瞧着自己,她唇角扯出一丝弧度,笑起来淡然轻柔如一抹晨曦中的晓云。
“这都是温太医的功劳,自然也有你的功劳呀。”
莞贵人心中有事,只当沈贵人的黯然是病中多思,倒顾不上她的心事,遂将今日在千鲤池旁遇见端妃的事徐徐说来。
“若说时疫期间各宫都暗自争夺防疫药草,免不了是要银钱疏通,只是这等小钱对于如今的襄嫔来说也算区区小数,又何需向端妃开口?”
“不错,加上端妃闪烁其词,恐怕这银钱不是笔小数也不是为了这等小事......”
“看来这事咱们还得留意襄嫔的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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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今莞贵人这头咱们也算是给了她警醒,那肃喜那......”
“襄嫔如今一朝有了权势正得意上头呢,加上她两个宿敌还病着顾不上宫中事务,她自然心急想趁此机会捞一笔。她既然想用肃喜,那便让肃喜帮她一把捞个够。”
“娘娘高明,襄嫔若利欲熏心,贪财冒进,那日后恐怕不会有好下场,那温宜公主......”
“唉,襄嫔虽阴险贪婪,但对温宜的确是舐犊情深,若不是此人日渐起势,竟逐渐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日后没把握压制,原也不想断了她们母女之情。自然了,若她能适可而止,本宫日后倒可留着她以作他用。”
“娘娘还是心善,不忍把事做绝,但这也得看襄嫔自己的选择了。”
话毕端妃又忙起手中的活,她神情专注又温润,正用彩笔给手中面人勾画眉目。
“娘娘当真手巧,还真像是皇上抱着温宜呢。可惜如今也送不到温宜公主手上。”
“今日送不到不代表明日送不到,耐心和时间一向是本宫最不缺的。对了,已有两月收不到宥宸的消息,本宫心里总有些不安稳,你得空悄悄问问俯里。”
“娘娘安心,京城的时疫闹得这样厉害,莫说公子信件,奴婢听说就连前朝各地奏折都比从前延迟了不少。”
吉祥神色轻松,端妃亦暗自点头低声似自言自语道:
“说的也是,若西北军情有异,皇上那早就有消息传来了,没有消息自然也是好消息。”
端妃神色一松,抬了抬眉头又仔细描绘起手中面人。
***
天色渐暗,落日余晖逐渐黯淡,整个皇宫都笼在一片幽暗迷离的昏暝中。
“怎得今日来的这样迟?莫非哄个女子都让你如此费心了?”
弘历随口调笑,严禄倒似乎面色沉凝并不搭话。
“我已有了让娘娘暂时不怀孕的法子。”
严禄长眉微低,眸中是一丝清锐,弘历眸光沉了沉点头示意他继续。
“昨日我在颂芝房中发现了华妃独用的欢宜香,便冒险取用了些许,今日我出宫回府便取了麝香反复配比混入其中,眼下已确定了掺杂的分量,若非行家,在焚香时也不易察觉。娘娘生性爱香,此法神不知鬼不觉......”
“此香可伤身?”
“麝香活血通经之效向来厉害,此物会让娘娘行经变长,不利受孕。此外娘娘一心求子,我会借由颂芝之手,让娘娘平日饮食悄悄加入与之相辅的药膳,确保娘娘身子康健。”
“宫中妃嫔常有因为麝香流产,此物会不会令她日后难有子嗣?”
“此法并非口服,并不会伤及根本,再者你忘了我严家医术在妇人之症上也算独树一帜,不然当年太后也不会让家父为李主子安胎了,我自有把握。”
严禄眼底微青,弘历只当他潜心研制才操劳疲倦,他伸出手轻拍了严禄的肩膀,眼底暗芒微沉一时默默。
他并不知道,严禄今日这所谓的法子,是他挣扎了一天一夜,终于还是听从年世兰的安排,选择了隐瞒弘历。
或许是他心底的心虚亦或是茫然无奈,他隽脸沉凝便要出去,身旁的人忽然又开口了。
“既然叫你得罪了颂芝姑娘,便让赵喜带你去我的私库里挑些好的给人家赔罪才是。”
严禄显然微愣了一瞬,唇角随即微挑,又是那漫不经心浪荡的恣意模样。
“这姑娘从小跟着华妃,什么好东西没瞧过,你那点招数还是留着自用吧。”
想着弘历自心系华妃以来,他私库里头源源不断尽是些绚烂奢华,浮夸夺目的精巧奢侈之物。
虽个个名贵无双,但却并不合颂芝身份。
“你从来说得头头是道,不也是没开叫的小公鸡一个?”
弘历似乎莫名涌起一丝好胜心,不禁出言戏谑又道,
“那位姑娘可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私心里,我自然希望你抱不得美人归才好。但你若真有此意,倒的确得花些功夫。”
弘历眼睫清扬,一向沉静的墨眸里染着笑意却不乏正色,严禄自然知晓弘历恐怕有心成全,只是眼下的他,虽只隔了短短一日,但心境却再不同了。
“我的事你无需挂心,再者,虽然颂芝姑娘的确不错,也确实让我有片刻心动,但她,或者说我的那点心动,却不值得我绞尽脑汁,倾尽所有。一切但愿顺其自然便可。”
严禄的喉间是一声轻笑,转身离去之际,光影散漫间,他面色却仿佛是弘历从不曾窥见的郑重坚定。
弘历心中一滞,他自是领会了严禄未宣之于口的话,他推己及人,却是以心度心,以情度情。
只是人性总是复杂又执着,此兴若未谐,此心终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