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到了开宫门的时候,肃喜怀中揣着一个小巧包袱,却宫门前踟蹰了许久,他伸着脖子左瞧右瞧还是等不来从前内务府接应的熟识。
“你这奴才在此藏头露尾意欲何为?”
身后一声尖细嗓音传来,叫鬼祟的肃喜吓了一跳,他抬头是个脸生的太监,但瞧着衣着架势不是个执守侍太监便是统管太监。
“公公明鉴,小的是为端妃娘娘出宫采买物品的,这是宫牌您老细瞧。”
这太监眼生定然是新来的,肃喜满脸堆笑,嘴里说瞧腰牌,手上早已塞了和不大不小的荷包。
“延庆殿?规矩想必你也懂,这出宫办事光凭个腰牌可不够啊。”
肃喜自然清楚出宫除了报备事由,无论是出宫或回宫,都必得搜身登记在册方可。
自己带着端妃首饰是要出门典当,只是这些首饰许多都是登记在册的御赐之物,倘若被查处,若端妃为自保只说东西被盗,那自己可要被杖毙了。
他面色灰败,只怪自己不知今儿来了新官,按着以往的例子,这荷包恐怕还不够。
肃喜正急得手心冒汗,慌乱搜寻看身上是否有值钱的物件,这新官上任的值守大太监使了个眼色,左右两个小太监便伸手去抢夺肃喜怀中的包裹。
“公公万万不可,这些可是端妃娘娘私有之物,你们如此可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肃喜躬着身子,将那包袱如命宝似的护在怀中。
“咱家虽是新上任的执守侍副侍,但也认得端妃娘娘宫中之人,娘娘清静宫里只有小叶子侍奉,你倒是说说这宫牌是从哪里偷得?这怀中又是从何处偷得的赃物?都给我搜!”
两个小太监左右齐下,肃喜哪里招架得住,那包袱便被一把扯过。
“竟敢夹带私货出宫销赃,来人!”
“哟,王公公真是新官上任,好大的官威。”
襄嫔坐在肩辇之上,一路过来,也是神采奕奕不乏贵气。
一众奴才跪拜,襄嫔也缓步下了肩辇,不待她出言,身旁的太监便上前夺过了那小巧包袱。
襄嫔抬眼瞥了一眼那包袱之物,捏着丝帕掩起了唇角一片得意讥诮。
“这位肃喜公公与本宫也算相识,端妃娘娘正因为宫里人少,所以便命他为端妃娘娘奔走办事。你自个儿新官上任没个眼力见,竟敢还在这胡搅蛮缠耽误娘娘大事。”
“襄嫔娘娘息怒,是小的失察,险些耽误了娘娘大事,小的这就放行。”
襄嫔不顾这几个太监哭告,给肃喜使了个眼色,又沉声道:
“这辰光都被你们几个狗奴才耽误了,看来肃喜的差也不好办了。既然你们知错了,本宫便也做回好人,帮你们向端妃姐姐求个情。”
襄嫔神情似有一丝不耐,瞥了肃喜一眼便上了肩辇,肃喜起身慌忙跟了上去。
“多谢娘娘相救之恩。”
到了僻静处,肃喜哭丧着脸便扑通跪地一顿谢恩。
“不是本宫不为你出头,只是那王公公到底是瞧见了这包袱里头的物件,本宫也只得见好就收,以免他真闹起来连累了娘娘不说,你的小命也不保。”
襄嫔接过音袖递来的暖手炉,睥睨着脚边的肃喜,面上还透着兴味。
“奴才多谢娘娘周全,奴才也知这差事不稳当,但端妃娘娘急着筹钱,奴才也是没办法。”
“端妃好好的,怎忽然要筹钱?”
“此事奴才确实不知,只是眼下奴才未办成此事恐怕难以交差了。”
“是啊,端妃既然急着要钱,哪怕不追究你泄露了这包袱,势必还是会让你出宫办事。那王公公可是与你结了怨,恐怕你这跑腿的油水都不够孝敬他的,若这一次便也罢了,长此以往,你岂非人财两空啊。”
“奴才......奴才求娘娘指点,奴才定感恩戴德,无有不从。”
“哼,你一问三不知,又是个招灾惹祸的,本宫帮你何用?”
襄嫔瞧着这奴才甚是滑头,哄劝半日还不肯吐露有用的,起身便拢了拢斗篷要走。
“娘娘且慢,奴才哪里敢糊弄娘娘,奴才愚钝端妃并不会与奴才透露太多,不过奴才大抵猜测端妃心系的不过是齐家公子。娘娘明鉴。”
肃喜不再犹豫隐瞒,磕了个响头便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自己猜测。
“如此倒也说的通了,你起来吧。此事本宫便帮你了了,音袖会按市价将这些物件买下,你便可交差了。”
“娘娘,这些物件原是要活当的。若没有当票,奴才......”
“也亏得你时常出宫走动,这点事还需本宫教你不成,你只说这些物品一瞧便出自内宫,当铺只肯低价死当,如此一来,价钱压的更低,你油水不也更多了?”
襄嫔的面上含着笑意,声音却透着蛊惑的阴沉之感。
“是奴才愚钝竟不能想到这一层,娘娘好谋算,果然娘娘是皇上最得力的人。”
肃喜眉头是一抹惊异和窃喜,立刻点头认同了襄嫔的做法。
而襄嫔自然是被肃喜哄得心头得意,难掩喜色。
***
沈贵人在温实初几日的调养下已恢复了大半,虽说身子还累着,但也牵挂着拜会华妃。
毕竟此次疫病若没有华妃,恐怕自己已殒命。
“回沈贵人,娘娘前个儿出宫赏景,哪知吹了风回来便又反复了,太医实在不让娘娘劳累伤神,还请沈贵人见谅。不过咱们娘娘说了,贵人心意娘娘心领,还盼沈贵人安好日后必定邀贵人来宫中一叙。”
颂芝出来盈盈叩拜回话,沈贵人闻言也不好再叨扰。
“奴婢听说华妃娘娘因试药身子尚虚弱,的确不宜叨扰。咱们不如去千鲤池瞧瞧吧,方才来的路上见花鸟司的人搬着盆栽忙慌慌地。”
彩月见小主恐是病去如抽丝,自从病愈一直神情恹恹,遂想法子让小主开心些。
“听说是皇上吩咐内务府装点千鲤池,也好方便华妃观鱼赏花的。”
千鲤池旁正是堆满了各色春花,一时花团锦簇,锦绣盛开,色色都是极名贵的佳品。
“皇上记挂华妃,想来娘娘一言一行皆会有人传达给皇上,娘娘前几日来千鲤池喂鱼,皇上便让内务府日日给千鲤池送花了。”
沈贵人瞧着那一株株艳丽夺目的芍药在阳光下时不时被湖边的风肆意地吹拂着,一时红衰翠减,叫人怜惜。
这些想法子在暖房里催生出的艳丽花朵,哪里挺得住这还冷厉的春风。
只是这花朵再被寒风摧残,哪怕只有一日光景的绚烂,胤禛都会日日为华妃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