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纪少衍震惊的瞳眸放大,他无法将疯了这两个字和那样鲜活爱美的程思宁联想到一起。
霍砚清看着他冷冷的笑,“你以为烧伤是什么?”
纪少衍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他怎么可能没见过烧伤的人是什么样的,他又怎可能不知道烧伤有多可怕?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陪她,我会陪她一起……”
“告诉你,你是谁?当时的你把程思宁放在那里?”霍砚清打断他的话,“那个时候谁能保证程思宁一定能活?沈墨白找了她那么多年,他怎么忍心还看着她在你那里受委屈?”
纪少衍讲不出反驳的话。
霍砚清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将文件袋递到他手上,他平了平情绪开口道,“如果你执意要强制带程思宁回帝都,自然没有人能拦得住你,但在那之前,我希望你想清楚,人犯一次错不要紧,要紧的是一错再错,你儿子和老太太我会帮你照顾,这些天你就留在这里,你好好看看,如今的程思宁是怎样的。”
“……”
霍砚清和童映心是临时决定过来冰城的,事发突然,绵绵还小,没有办法带着她一起来,故而即使童映心再不想离开,也得走了。
透过车窗,童映心眨着肿胀的眼皮看着云水居三个大字,再看还待在原地的纪少衍,一时,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没有赢家,大家都输的好惨。
于锋那样正直的人,心头背负的压力定是很大。
可是这对她的宁宁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她人生里的前二十几年,太苦太苦了。
“纪少衍,他会放弃吗?”许久,童映心喃喃问出声。
霍砚清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车子开出那么久,只能大致地看到纪少衍还在原地站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无声地叹息了下,“他会的。”
这是童映心想要的答案,可她也开心不起来,她看着这陌生的,但从程思宁那里听过无数次的城市,“宁宁,她很爱很爱过纪少衍的,那次,纪少衍因为宁宁泡的咖啡太烫差点弄伤苏念槿骂宁宁,她真的很伤心,她也一早就知道,纪少衍的心里只有苏念槿,活得明白的人最痛苦,她受的所有委屈都来自纪少衍。”
这些霍砚清不是太清楚,不过他深知纪少衍,年少不知情时就把苏念槿放在了心间,他那样的性格,眼里自然不会再装得下别的女人。
“纪少衍不再来打扰会是最好的结局,”童映心说着长叹一声,圆圆的眼睛看向霍砚清,“于锋有没有跟你讲过,宁宁跟他在一起的话,他是选择来冰城,还是要把宁宁带到帝都?那位沈先生,他对这件事有没有看法?”
霍砚清握住她的手,缓缓一字一句道,“他想让他们两个去瑞士,因为他觉得少衍是颗炸弹。”
“……”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路上的行人车子开始多了,下班高峰期,前面又有个小学,不多时就行人道人就挤满了接孩子的人群,汽车鸣笛声,儿童叽叽喳喳的嬉笑声,路人粗犷的讲电话声,悉数灌进纪少衍的耳朵里。
手上的文件袋明明那样轻,可他却觉得压得他手都要断了。
不要打开!
不能打开!
打开就会不忍心,霍砚清根本就是有备而来的,沈墨白又那么有心机什么都不给他查到。
所以,不打开。
不打开就不会看到,就不会知道,不知道就不会心软!
要打开。
打开才会知道思宁她是怎样活下来的,她的伤口在哪里?她是怎么做的复健,那么一个讨厌吃国外饭的女人,是怎么在那边生活了近三年的。
也是打开才能知道,你错的有多离谱, 分明是你惹下的祸,分明是你自己没有能力,更分明是你自己因为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才犯下的滔天大错。
更何况,纪家原本就已经那般对不起程家,纵使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你纪少衍也难辞其咎。
所以,要打开!
纪少衍你要打开,你必须要面对你自己的罪过!
脑子里面好像有两个小人不停地在打架,吵的纪少衍头都要裂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要听谁的,他现在只想冲进程思宁的家里把于锋拽出来。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坐进车子里,先把文件袋打开来。
入目的是和霍砚清之前给他看的那张纸一样,只是上面写着少衍哥哥 我疼
字迹比那张纸上面的还要无力,像是小学生写的一样,应该是程思宁刚醒来不久,不能说话,手也没有力气。
纸张下面是程思宁穿着病号服在复健室练习走路的照片,因为在病床上躺了太久,身体机能退化,她已经不会行走,纪少衍看到,程思宁的头发比一般男人的还要短,或许是太疼,她低着头安静地站在那里哭。
照片应该是抓拍的,不过角度找的很好,可以令他清晰地看到她后脑勺那里很大一片的疤痕。
原来,头皮也被烧伤得这样严重。
纪少衍看着那狰狞的疤痕,胸口窒窒的痛,眼泪不受控从眼眶里跑出来砸到照片上。
程思宁,她那么爱美。
她喜欢长头发,她更喜欢把她的长发梳成各种各样的辫子,她还喜欢烫卷发,她说头发是她的第二张脸,她好喜欢好喜欢她的头发。
可她,她……
就这样被剃了长发。
后脑还留下那样大的一个疤。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为什么她会绝望到疯。
做了太多次手术,头发,身体变成了那个样子,陌生的国度,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年少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他。
可他,不在她身边。
在每一次,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边。
她一遍遍地写下少衍哥哥,是在向他求救吧。
思宁……
程思宁……
原来,她受了这样多的苦。
照片并没有太多,但每一张上面的程思宁都是不健全的,头发也都是很短很短,当看到她后来被推去呼吸科做手术,纪少衍再也崩不住地握着那些照片趴在方向盘上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