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辩叙的脚步轻盈中还带着股急切,他,崔沂,今晚上就要正式有娘子了!
“姑爷,姑爷留步。”
润真脚步匆匆的赶来,在他都要直接冲进屋里的时候气喘吁吁的伸开手拦住人:“姑爷,雁,扔雁!”
别看崔辩叙瞧着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其实已经脑袋空空了,头一回成婚,实在是太激动了!
“哦,哦!雁呢!那两只雁呢!”他按下心中的焦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专业一些。
两只大雁的专属负责人——王鸣谦用力扯了扯手里的绳子,另一只手还抱着一只走累了不愿意动弹的肥雁:“这儿呢这儿呢!”
一向温文尔雅的老王头一回想骂娘,旁人成婚都带一只大雁投障,偏他崔沂头上长犄角,非得两只都带上。
他堂堂太原王氏郎君,大唐金吾卫中郎将这般模样,简直是不成体统!
英姿这时候也追了上来,拿着小帕子给自己抹了一把汗,眼睛亮亮的:“姑爷,你能不能一次将这两只雁都扔过去!”
润真瞪了她一眼,哪有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谁知这正好合了心急娶媳妇儿的小崔的心意,当即丢给她一个荷包:“此言有理,赏你的!”
“姑爷是全青州最最俊俏的郎君!”英姿欢呼着接过荷包,顺嘴献上一记粗浅的马屁。
马屁虽然粗浅,可崔辩叙眼下看万物皆如春风拂面,接过两只肥雁在手中掂了掂,并没有第一时间扔,反而冲着屏风后头道:“你当心着点,我要扔了。”
虽未指名道姓,可这话在同谁说显而易见。
几个婆子和婢女纷纷笑看着江上弦抿嘴,婆子们更是道:“姑爷真会心疼人。”
小江捏紧手中的团扇有些脸颊发烫,怕那两只肥雁扑腾起来翅膀扇到自己,她现在头重的很,要是被刮到了说不好就得倒在这儿:“我在这儿呢,你朝两边扔。”
得到回答,崔辩叙脸上瞬间就挂满了笑意,双臂同时用力,抓着翅膀的大手向上抛去,两只肥雁瞪着小眼睛就飞了起来。
下意识的它们张开翅膀扑腾,还没完全展开翅膀就被几个婆子立马上前,一把揪住将它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润真见状满是喜色的高声道:“请新姑爷作催妆诗!”
王鸣谦悻悻的拿帕子擦手,看着崔辩叙吟诗,心中更不是滋味——自己这婚事还没影儿呢,催妆诗倒是作了一堆。
只听崔辩叙一连背了六首都不带歇气的,引得众人齐齐叫好,见他还要再背,连忙道:“够了够了,尽够了,莫要误了吉时!”
很少展露文才的崔辩叙此时正在兴头上,觉得自己还能再背六首,被他拦住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最后想到他一把年纪连个心仪的小娘子都没有,这才颇有些同情的甩了甩头发挺胸抬头,示意润真可以去请新妇了。
后头跟着的迎亲队伍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此时不停的高呼:“新娘子,催出来!新娘子,催出来!新娘子,催出来!”
这般千呼万唤下,江上弦终于可以露面了,不过却不是出去,而是依旧坐在马鞍上,手中的团扇要遮挡着面部。
童男童女——英姿和江望日一人一边将屏风撤掉。
崔辩叙抬脚进屋,从婆子手中接过两只五花大绑的肥雁放在江上弦跟前。
团扇的扇面虽是半透的,可上头用金丝银线绣满了吉祥图案不说,扇面上还缀了各色珠玉,压根瞧不清人,江上弦心痒痒的想看一眼马上要吃进嘴的肥肉都不得行。
正在纠结之际,崔辩叙的脸突然从侧边出现:“谁给你上的妆?跟白面蒸饼似的?”
这狗东西!
江上弦紧急撤回一个娇羞的笑容,咬牙切齿的小声回嘴:“快闭嘴吧,大红封!”
还敢哔哔她!
崔辩叙瞬间被骂爽了,咧嘴直笑,刚想再皮上两句,就听润真拿着一方蔽膝道:“大娘,姑爷,吉时已到,出发吧。”
蔽膝其实就是一块大方巾,颜色也没有固定要求,由南北朝时期兴起,和红盖头不同,只在踏出大门登上婚车的时候盖上,作用也只是为了不让外人看脸。
普及程度不算特别高,属于想戴就戴,不戴也无所谓的那种类型。
崔辩叙扶着江上弦——不能说叫扶,简直可以说是提溜。
小俩口走在专门铺设着上好红绸的道上,几个崔氏郎君从连环手中接过喜烛,在江上弦出门的那一刻,扶清将女方屋里的喜烛吹灭。
脑袋上顶着蔽膝的江上弦被崔辩叙搀扶着上了七香车,尚未坐稳,小心脏还在因为四周围密密麻麻的视线而怦怦直跳的时候,攥着团扇的手被拉下一只,紧接着手心被人塞了一柄皮质的东西。
“这、这不好吧?”江上弦脸蛋瞬间爆红。
含羞带臊的隔着蔽膝睨了小崔一眼:死鬼,玩的还挺花~
崔辩叙不知道自家娘子现在满脑子黄色废料,认真叮嘱:“一会儿若是有人障车摸过来,别同他客气,直接抽死!”
“额…嗯???”
江上弦没经历过唐代的婚闹,不知道这路障的情况会如何,她撩起蔽膝一角往外瞧了一眼,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在昏黄的灯光下,个个脸上都挂着兴奋伸着脖子指指点点的的往这边看。
崔辩叙洋洋得意的骑着马绕着车转了三圈,三圈过后,乐声奏响,七香车晃晃悠悠的起步。
江上弦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禁有些嫌弃自己住的太远了些,再要走过半个城到崔氏完成一系列流程她只怕拆头发的时候得拆下来不少断发。
她一直都在默默的期待崔辩叙凶名在外,那些人千万别不开眼来障车。
忽的,车突然停了,跟着车走的几个婢女也跟着停下,连环第一时间就安抚江上弦:“江小娘子,这是有人障车呢,放心,九郎今日带了许多布帛酒肉,一会儿给他们便是,保准误不了时辰。”
英姿人矮瞧不清楚,一手撑着车努力踮脚往前看,好一会儿才羡慕的道:“大娘,姑爷准备了好多东西啊,这城里人真好啊,障一回车吃的比乡下一年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