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障车之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引得路上纷纷叫好,江上弦隐隐约约只听到什么‘夫人班巉峻发,金缕延长。令仪淑德、玉秀兰芳’一类夸赞新妇之词。
她心头不禁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讨要东西的。
这种大喜的日子,只要对方不太过分,舍些身外之外换的些祝福之词也是划算的。.
没瞧见现代也有这种事儿么?
如此安慰着自己,果然迎亲队伍很快又重新动了起来,江上弦更是放心了,偷偷揉按着跪坐到发麻的小腿,小声哔哔赖赖的抱怨这古代结婚可真是比现代还熬人,结果没走多久又被拦了下来。
如此起停起停,多达五次之后,没有任何经验的江上弦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悄声询问连环:“可知道约莫还要多久?”
其实她挺想问问,按照青州的习俗,这种拦婚车发小财的情况一般会出现多少次?
祝福的词儿她已经隐隐约约听了一箩筐,对青州人民的文化素养和口才有了新的理解,可是.....
也不是特别着急洞房,她就是单纯的好奇....
连环心中其实也有些着急了,按理来说以自家九郎那凶神恶煞,小儿夜啼的名声,哪里有这么多人会来障车?
不怕惹急了挨打么?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她依旧笑着安慰:“这拦障车的人愈多,新人的福气便越大,娘子放心,九郎早有准备,东西带的尽够的。”
江上弦恍然大悟:”看来九郎的人缘应当还算不错,竟来了这许多送福气的!”
英姿耳朵尖,接嘴道:“大娘,姑爷在长安之时,咱们坊中不少邻里也都说姑爷瞧着和气,没有架子哩!”
连环:......
眼下天已经黑了,就算迎亲的队都提着灯,可最前头障车的人却是未曾打灯,又有车帘隔着,江上弦还真瞧不清楚前头的情况,只好竖着耳朵歪着脑袋想听清楚前头障车的人又说了什么吉利话。
要不怎么说青州文化人多呢,拦婚车那台词都不带重样的,叫人听得乐意白给东西!
突然,前头传来一声斥骂,紧接着便是叮铃哐啷的响动,江上弦悄咪咪松懈的后脖子瞬间就支楞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使劲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惜几个婢女都未曾瞧清楚,英姿仗着人小麻利的往前穿梭,没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大娘,前头打起来了!”
“怎会如此!莫不是搞错了?!”
江上弦还未说话,连环便已惊呼出声,可惜一句话说完她就知晓不可能搞错,又不是傻子,打没打起来还能瞧错。
翘香亦是心焦,冲着江上弦小声又快速道:“娘子小心些,只怕有人故意搞鬼。”
“可是青州风俗不同?我往常只听人说这障车的不过是要些布帛酒肉的也就放行了,顶多就是费些口舌罢了....”润真边说边示意几个婆子靠近些,将七香车围了个结结实实。
她原先被卖来卖去,也是瞧过长安城里障车的习俗的,可谁家成婚也没来这么多波人障车的吧?
一个婆子攥着手里的擀面杖道:“你们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没经过事儿,这寻常人障车是讨要些东西便走了,可有些人就不同了。”
“如何不同?”江上弦好奇。
那婆子见自己说的话被她关注不禁有些得意,压着嗓子卖弄道:“大娘有所不知,那偏远蛮荒之地,或是运道不好的,当街抢新娘打死人的事儿也不在少数叻!早些时候奴可是亲眼瞧见过一新妇当街被人掳了去,第二日才被人发现丢在街边,那衣裳乱糟糟的,显然是.....”
另一婆子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骂道:“昏了头了你!什么话都敢当着娘子的面说,也不瞧瞧这是哪儿?这可是青州!咱们姑爷何等的威风,岂会有宵小之徒胆敢来犯?”
她们这般积年的婆子,多多少少都是见过些大场面的,这婆子所说的那种事儿虽不多见,可到底还是有的。
一般碰上这种事儿的新妇那就惨了,厚道的和离遮丑,不厚道的逼着人一根绳子吊死也是有的。
不过这种事儿哪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说?
吓着自家娘子可怎生是好?
江上弦却觉得这婆子没准还真说对了。
她立刻就想到了那些被小崔收拾的对象,当然,她得罪的人也不少。
会是谁呢?
小江有些苦恼,得罪的人太多了,不太好锁定目标啊。
首先崔家大房可以排除了,这种当街抢新娘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自己这个新娘,而是为了让崔辩叙丢脸,丢个超级无敌大的脸。
大房又不是疯了,这要是真被抢了,丢的可是整个崔氏的脸面。
可问题来了,若是来人的目标压根不是真的将新娘抢走,而是给这个对于她和崔辩叙最为重要的大喜日子添堵呢?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房又有嫌疑了....
江上弦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车旁跟着的婢女和婆子见她不说话也不敢再说,一个个严阵以待盯着前头。
想了半天依旧没法锁定目标的小江干脆不想了,抬起右手用长鞭撩起车帘,眯着眼往前看,前头一匹匹马背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能瞧见不少人打斗的身影——就是时不时半条胳膊出现在光照范围内,一颗颗脑袋起起伏伏的。
不过作为新郎官的崔辩叙今日穿的最为显眼,脑袋上骚包的插着一朵硕大的艳色牡丹花,也不知是搞哪儿弄来的,如今还未到牡丹盛开的时节,想想就知这玩意儿来之不易。
她的眼神紧紧跟随着那朵牡丹,心跟着提起放下——那么贵重的东西,可别被打掉了花瓣啊!
“娘子,快将帘子放下,仔细冲撞了。”
江上弦一动不动,反而放下团扇举起左手,对准一个悄无声息往崔辩叙身旁摸的人。
‘咻’
袖箭破空而去,紧接着,‘噗嗤’声在崔辩叙身后响起,箭矢直接射穿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