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夜无月,寥寥星子扯皱了蓝丝绒幕布,四下静谧,只余蝉鸣。
连梓从正房离开的时候已是深夜,和老太太聊起来就忘了时间,不过她早前叫的醒酒药外卖应该已经送到柏翮房间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喝药。
她没来由就想到高二那年柏翮发烧,人都快烧昏过去了,还告诉孙姨只是困了。
怕是要等他糊了才能有人发现。
明明是个少爷,却不愿意麻烦别人,连梓有时候觉得他真的挺别扭。
思忖片刻,她还是绕道去了西厢房。
刚过垂花门,就见暖白色的光透过门框落在地面上。
这人睡觉都不关门的?
连梓离门口还有些距离,不过从她这个角度基本已经能看见屋内的全貌了。
柏翮的房间和她的不同,简单到像被贼搜刮了一样,整个卧室除了床和柜子这些大件外,其余一切从简。
整间屋子的色调是极简的奶白色,第一眼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到底哪儿是墙哪儿是地。
所以整片白色里,那截垂在床边晃荡的套着灰色运动裤的小腿就格外显眼。
连梓又往前走了两步,轻叩了两下门框,顺势往床头的方向探了眼。
男生单手挡着眼,大喇喇地斜躺在床上,两只枕头被他一个丢到床尾,一个抱在怀里。
总之姿势不算特别雅观。
很难想象一个大帅比的睡相为什么会这么抽象。
“柏翮,睡了吗?”连梓压着小小声,扒着门框探了个头。
闻声,他随意把怀里的枕头扔到一边,胡乱将贴在额前的湿发拨到脑后,温吞良久才勉强撑起上身,吝啬地丢了一个“没”字出来。
连梓定在门口没动,视线落在男生少了额发遮掩的凌厉眉眼上。
许是醉意作祟,那双眼里蒙着层薄薄的水雾,眼眶也红红的,看着好像哭过一样。
但转念一想,这人可是柏翮。
他要是能哭,我国男足拿下世界第一也指日可待。
“怎么不吹头发?”
柏翮撑着床,艰难坐起来,懒懒回了句,“拿不动吹风机。”
连梓挑眉,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人呐,不想做什么事的时候就总有理由。
“有人知道柏公主这么娇吗?”
她笑了声,随后跳过门槛,径直拐进卫生间,摸出抽屉里那只纯白的吹风筒,又走回床边,把端口插进床头的插座里。
风机运作的声音盖过屋外渐弱的蝉鸣,连梓抬手试了下温度后,指尖穿插进他发间。
“坐好,我给你吹。”
“不用吹。”
他抬手,虎口钳住那段细瘦到没有一丝赘余的手腕,拉着她缓缓下移。
女生微凉的指尖蹭过他的脸颊,耳垂,行进轨迹全部按柏翮划定的执行,最后被他按在后颈。
另一只手取下他“拿不动”的吹风机,随手扔到床上后,稳稳落在连梓腰间。
“抱会儿。”
连梓扫了眼光荣下线的吹风机,弯唇,“不是没劲儿拿吹风机?”
“抱你就有劲儿。”
柏翮搭在她后腰的手使坏似的猛一用力,失重感袭来,连梓下意识屈起一条腿,见缝插针地跪上床沿。
柏翮的视线不知落在了哪儿,不多时,喉间滚出一声轻笑,“差点儿。”
连梓还懵着,“什么差点儿?”随后敛下眼睫,顺着柏翮的视线方向看去——
棉纱睡裙下,一小截光洁的腿陷进柔软的被子,暖白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纹理光泽。
而此刻,浅绿色的裙摆与灰色运动裤之间不过一指之隔。
确实是差点儿。
再偏一厘米,直接鸡、飞、蛋、打。
“连梓,你在想什么?”
他的视线刮过女生泛着淡淡红晕的脖颈,舌尖恶劣地刮了下唇角。
连梓逐渐发散的思绪被男生压着谐谑的声音拽住,她抿了抿唇,努力找回声音,胡扯,“鸡蛋羹的做法。”
她实在不太会凭空扯谎。
这话的拙劣之处就在于有鸡有蛋,但柏翮不太想跟她扯荤段子。
他家祖宗脸皮太薄,逗急眼了还挺难哄的。
柏翮轻“嗯”一声,没让她的话掉地上,转而捞着她的腿弯,连带裙摆一起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女孩子的身体很软,平时看着瘦条条的,实际抱在怀里的时候软得像没骨头一样。
距离一下被拉近,男生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混杂着并不刺鼻的酒精味盈满鼻腔,少顷,连梓目光正中那颗漂亮的喉结动了动。
“我好想你。”
须臾,他低下头,徐徐蹭着她的颈窝。
少年的发丝软软挂在在她胸前的布料上,声音也有些沉闷。
时至今日,连梓每每想到那个如潮水般潇洒落拓,张扬恣意的少年会像现在这样在她怀里撒娇,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
柏翮是很爱撒娇的。
可这次,她没来由的觉得,他声音里的情绪有点复杂。
像是隐忍许久,亦或是有些不安。
“我也想你。”她直白地回应,“很想。”
晚风乍起,吹动树梢时激起一阵蝉鸣。
女生轻灵的嗓音裹着盛夏独有的乐章灌进耳朵里,轻俏的音节却重重敲打着柏翮的理智。
在连梓面前,他从来不是理性脑。
零碎的吻毫无章法地落下,湿热的触感从耳颈蔓延到她的下巴,再到嘴唇。
黏腻的声响落进寂静的夜,悄无声息地浸湿薄薄的衣料。
柏翮的手指隔着轻薄的布料,精准找到她背部那道浅浅的凹沟。
酒精作用下,他的体温比平常更高,指腹划过的位置留下短暂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燎到她的大脑。
夏夜潮湿的风灌满整个空间,湿气蒸腾,连梓突然有些晕。
游移在她背后的修长指尖掠过某处金属扣凸起,怀里女生一颤,嗓子里溢出一声轻咛。
跟被猫抓了一下似的,又轻又娇。
好听的要死。
他唇瓣短暂离开她的,厮磨着回她,“好,不碰。”旋即重新压回去。
臂弯里的腰简直软得像一汪池水,知道连梓是坐不住了,他掌心托着她的肩,把人放在床上。
方领设计的睡裙原本就靠肩膀才堪堪挂住袖子,经柏翮这么一折腾,缀着蕾丝花边的泡泡袖滑落,连梓薄薄的肩头挂着的那根浅色的细带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落进他眼里。
女生胸腔起伏明显,波浪似的,衣料下裸露的肌肤在光下白到有些晃眼,像不着任何修饰的瓷盏,亦或是软玉,白皙到近乎透明。
柏翮视线迅速离开那一块,又意外撞进一双蒙着淡淡水雾的半阖着的杏眸。
让人一眼就看进去。
好美,他的吱吱真的好美。
漂亮到让他没有安全感。
先前那股诡异又卑劣的破坏欲在酒精作用下叫嚣着打翻他仅剩的理智。
“唔。”
一声短促而又不带任何克制的嘤咛溢出,他终于回过神。
视线里那块白皙干净的皮肤上,多了一抹红痕,在锁骨上方的位置,周围还有一圈浅淡的牙印。
是他留下的印记。
他凝眸盯着那块红痕许久,冷不丁抛出一个问题。
“连梓,你爱我么?”
可又没等她开口,失神似的自问自答,“我爱你,特别、非常,爱你。”
连梓被他不明所以又突如其来的表白砸得有些懵,心脏却比脑子先反应过来,本能回应:“我当然爱你,柏翮。”
“爱”这个字,对于连梓来说意义重大。
不同于心动和喜欢,爱是更为热烈和外放的表达,是心跳趋于平稳后仍然浓烈的情感。
她一贯内敛,曾几何时,连梓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个字。
而柏翮值得。
柏翮眸光定定的落在那张透着粉晕的小脸上,绷着的神经终于还是拗不过她,软了下来。
……
今晚他根本没让温叔送他回来。
他想和连梓一起走走,聊聊天。
老太太和连梓在正房聊天的时候,他就在门外蹲着。
微凉的晚风扑在脸上,驱走些许醉意。
在风声和树叶罅隙的沙沙声中,他听见老太太问连梓愿不愿意和他订婚。
有那么零点几秒,他的心跳短暂停滞。
连梓是怎么想的?
她会愿意么?
——
她拒绝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紧张,就已经听见了她的答案。
连梓拒绝得很干脆。
穿堂风过,胸口一阵闷。
闷到他眼眶胀的难受。
……
“柏翮?”连梓拍拍他的脸颊,“在发什么呆呢?”
他回过神,指尖穿插进连梓的指缝,叩着她的手,顺势把脸往她柔软的手心里埋了埋。
“在想我的吱吱怎么这么漂亮。”
他认栽了。
至于她为什么拒绝已经不重要了。
她说她爱他,连梓说她爱柏翮。
柏翮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