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夕阳如血般染红了半边天际,余晖将整个宫廷都映照得一片金黄之时,林月来方才结束了向皇后请安的繁琐礼仪,缓缓地从皇后的宫殿之中踏出。
“誉王殿下!”一声恭敬的呼喊突然传来,引得林月来不由得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鲜艳红衣的宫人正屈膝跪地,向着她恭恭敬敬地行着大礼。
“起身罢,你是哪一宫的宫女?”林月来微微眯起双眸,审视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宫人。
“回殿下,奴婢乃是芷萝宫的人,我家娘娘特意遣奴婢在此等候,请誉王殿下去一趟芷萝宫。”宫人低垂着头,声音轻柔却清晰可闻。
听到“芷萝宫”这三个字,林月来不禁蹙起眉头。
她心中暗自思忖:芷萝宫不正是靖王的生母静贵妃所居之处么?据皇后所言,这位静贵妃可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想到此处,林月来的心头不由涌起一丝疑虑。
一直跟在林月来身旁的近侍小园此时也面露凝重之色,他担忧地望了一眼自家主子,似乎想要提醒些什么。
林月来察觉到小园的目光,轻轻朝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其不必惊慌。
而后,她才缓缓开口回应道:“本王确实已许久未曾前去向静娘娘请安问候了,既然如此……小园。”
小园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低头应声道:“是,殿下。”
接着便转身走到前面,领着林月来往芷萝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林月来默默思索着这位静贵妃此番动作的原因。
芷萝宫的宫人恭敬地跟在身后,时不时偷瞄着前方高大的身影,一张俏脸微粉。
——
快到芷萝宫时,她就闻到了一股药草的清香。
其中还参杂着一股淡淡的沉香
要么是有灵位祭祀,要么就是静贵妃是个礼佛之人。
想法一闪而过,林月来已经踏进了芷萝宫的大门
“誉王殿下”
侍候在各处的宫人看到他立马便低头行礼
那股药草香越发浓郁,身着白色银纹绣花的宫装的妇人,最引人注意的是她浑身随和的气质,让人不由的亲近。
林月来行礼微低头
“见过静娘娘”
半晌,她有些疑惑地抬头,却看见了这位静贵妃正在走神。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林月来微微避开了静贵妃扶她起来的手
“多谢静娘娘,不知静娘娘可有事寻本儿臣?”
静贵妃收敛心神,手下行云流水般变出一盏清香的茶,递到她面前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上次受的伤可好全了?”
林月来略有些吃惊,至少这位静贵妃面上看起来较真诚,不像是打探情况的样子,但双方就算面上平和也不会如此关心于她的身体。
不过她还是接过茶盏,闻到并无异常才轻抿一口
“多谢静娘娘关怀,多亏了太医的照料,除了记不大清以前的事外,儿臣已经痊愈。”
静贵妃眼里闪过一丝了悟,随后吩咐身边的宫人
“去把新制安神香给誉王装上一些。”
转头再看着她眼底的乌青
“想是大病初愈,休息得不好,这安神香甚是有用,不妨用上一些,可睡得香些。”
林月来点头致谢,等她回府再看看,这静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准就是这安神香了。
心中百回千转,面上却丝毫不显。
一盏茶还未下肚,听闻消息的皇后就突然出现在芷萝宫。
这是怕她受了算计,赶来解救于她的。不过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
林月来身旁伺候的几人捧着许多的东西,梁帝派人送的早已到府中。
她现在带回去的,全是皇后以及静贵妃所赐。
“殿下,皇后娘娘所赐的玉如意,当真是罕见,据说,是言老侯爷多年前寻到的,做为侯府的传家宝。”
一柄玉如意,有何稀奇,林月来早已经看惯了稀世珍宝,自然无感。
“好好收进库房吧”
刚刚吩咐下去,王妃身边的人就来请她了。
林月来揉揉眉心,拒绝的话堵在口中
“让王妃先行歇息,本王处理完事情就过去。”
“是”丫鬟高兴地眉飞色舞,极快地退了出去。
——
“香柏,你觉得如今的誉王和曾经相比,如何?”
芷萝宫里,皇后娘娘气势冲冲地带走了誉王,殿里就陷入了宁静。
直至静贵妃微微挪动了身躯,宽大的袖袍蜿蜒于身周。
“奴婢并未看出有何区别,只是,只是……”说着,香柏就红着脸,娇羞地低下头。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垂下的头微微抬起
“娘娘,奴婢不懂,您为太子殿下熬夜制好的安神香,如此珍贵,为何,会赠于誉王殿下?只怕,誉王殿下,并不会领这个情。”
静贵妃淡淡扫了她一眼,随后轻声问道
“香柏,你可知本宫的名字?”
香柏不解地摇摇头,她伺候静贵妃娘娘也已经有十年了,虽然娘娘一向温和,从不曾责骂宫人,但是有时候大家莫名地不敢犯任何错。
“娘娘,您就别折煞奴婢了,娘娘尊名岂是奴婢可以知晓的。”
静贵妃望着早上刚刚采摘的盛开的新鲜石楠花,眼神沉沉
香柏透过她的视线望去,想如往常一样夸赞。
“娘娘,这花还是开的和以前一样好呢”
静贵妃启唇,手指捏住那片白色的花瓣揉捏
“终究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了,就算命人精心照顾又如何,过去的终究会过去的。”
香柏愣在原地,呐呐不言
静贵妃松开手,任由它落地,继续平淡地说着
“本宫曾经在宫外唤时折静,后来……变成了林折静,这一晃,又是多少年过去了…终究是老了…老了”
“娘娘不老,平日里陛下最爱来的便是咱们芷萝宫,后宫其他人那里陛下一眼不看的。”
说起梁帝,林折静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香柏,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香柏恭敬地低头
“请娘娘吩咐”
……
窗外飞过一只灵巧的雀儿,落在不远处的花树上,埋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林折静身上披着外衫,立在偶有微风的窗前,眼里恍惚着确是另外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