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瓶罐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液体混在一起时有沉闷的声音,这就是蝴蝶忍每天的日常,调试新的毒药,调整改进现有的毒药,但也不只是研发毒药,将鬼变回人类的药,治愈伤口的药,她都在制作,只是相较而言,相比救人她还是更倾向于杀鬼。
身后的木箱里传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咔哒一下是木箱门被推开的声音,那是凛光从箱子里探出脑袋了,手掌触碰木质地板,声音很轻,但因为没有刻意隐藏而能够被捕捉。
“我可以去找炭治郎他们玩吗?”
凛光的声音很好辨认,忍回过头,男孩将半个身子探出箱子,借助着打开的门锁制造出的阴影得以在布满阳光的正厅中获取一片额外的安全区域。
将凛光放在这种地方并不是忍的本意,她准备了一间给凛光的房间,在相对背阴的角落,又布置好了厚重的窗帘,对方可以在那个房间里随意活动,但凛光说这里就很好,打开的小木板门正对着那个装着金鱼的透明鱼缸,也可以窥见忍在房间里忙碌时的身影,听起来是很好。只是天亮之后这里就会成为被阳光笼罩的危险地带。
但即使如此,凛光依然坚定的就决定在这里待着。
“可以,但是要稍微等一下,喝完药再去。”
凛光是很听话的,很安分,很乖巧,对于人类并不抱有敌意,对鬼杀队的成员也没有攻击性,这是目前为止可以看出的事实,是忍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是她从别的‘盟友’那里得到的消息。
经过几次调整后重新调配出的药水被从密封的瓶子倒入杯子中,忍从一边拿过另一个密封的瓶子,将瓶中的液体同样倒进杯子,随着杯子被端起时的摇晃,顷刻间更深色的液体就和药水融为一体。
忍转身时凛光已经规规矩矩的坐在箱子里,小男孩端端的坐在那里,抱着自己的腿,上身小幅度的一前一后轻轻摇晃。
如果凛光不是鬼该多好,如果凛光和祢豆子一样从没吃过人又该多好,如果凛光和祢豆子一样,和炭治郎一样,对无惨只剩下恨该多好。
忍并不知道那样的假设如果成真她是否真的会如同设想中一样感到开心,但至少现在,凛光依然只是凛光,而不是第二个祢豆子。
“可以去看炭治郎,但不要影响到他们哦,好不容易休养好了伤口,要是再受伤凛光也会很难过吧。”
凛光伸手接过忍递过去的茶杯,习惯性的轻轻嗅了嗅,忍不知道凛光是否能分辨出毒药和药的区别,但人类所制作出来的药,对于鬼来说,大概都能被称之为毒药吧。不过凛光依然会就这样喝下去,一滴不剩,然后将空杯子还到她的手里,再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她做出保证。
“不会让他们受伤的,只是想找他们玩。”
忍轻轻点头,顺势抽了一管血轻声的回应。
“嗯,很好,凛光最听话了,那我们去找炭治郎。”
凛光顺从的回到箱子里,箱子很轻,里面的凛光同样很轻,所以即使是忍,也可以勉强将箱子提起,通过阳光遍布的走廊,绕过庭院,再一路将凛光送到炭治郎所在的病房,将箱子放在门口,打开那扇木门,忍的任务就算完成,到处都是阳光的屋子就是最好的牢笼,而连日的毒药之下凛光即使并未察觉异样,忍也能从对方的情况中分辨出凛光现在的实力已经被压制到一定的地步,完全不足以对别人造成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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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
做过心理建设和真的面临这样的场景还是有所区别的。
当珠世真正的来到忍面前时,她的心情几乎和当年在家中看到鬼冲进来杀人一样激动,理智叫嚣着冷静,但本能却让她搭在刀柄上的手指止不住想要发抖,不是畏惧,而是愤怒,是想要握住刀柄抽刀的本能和不能动手的理智在对抗。
站在她面前的是鬼,是吃过人的鬼,是杀过人的鬼。
“初次见面,我叫蝴蝶忍。希望我们合作顺利。”
但最终打破寂静的还是人类的言语而非刀刃划破什么的刺耳声响。
“您的意思是,凛光是活了数百年的鬼吗。从变成鬼之后就一直跟在无惨的身边?”
“是的......在凛光还是人类孩子的时候,我就在照顾他,无惨收养了他,但我当时没想到他会将那孩子变成鬼......”
珠世的声音几乎和忍一样沉重,沉重的原因各有不同,但终究是因为同一个生命。
“变成鬼之后我曾经一度教导凛光如何作为鬼生存,而后来无惨带走了他,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将凛光带回来,但无惨一直带着他,我一直无法找到合适的机会......”
珠世低下头,那双手紧攥着衣摆,忍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凛光其实和珠世有些像,凛光一点也不像鬼,也许正是因为最初教导凛光的是珠世而不是别的鬼。
忍无法接受和鬼合作,和鬼共处一室,尤其是对方还是曾经杀过人的鬼,是跟着无惨的恶鬼,但,如果是为了杀掉无惨,为了替姐姐报仇,为了凛光,忍又觉得她似乎可以容忍了。
“会有这样的机会的,在那一天真的到来之前,就先努力的做准备吧,毕竟祢豆子小姐依然在我们身边,如果能将她变回人类,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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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
心里有所预期和真的得到答案是会有区别的。
凛光是杀过人的鬼,这样的设想并非不存在于忍的设想之中,最初她也曾天真的想过,凛光也许只是普通的鬼,年幼,弱小,不引人注意,就这样孤零零的小心翼翼的存活,像是可怜的流浪猫,连垃圾桶里什么能吃都无法分辨。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随着对于鬼的了解逐渐深刻,对于凛光的认知也不断刷新,忍清楚的知道那样的设想有多天真。
而在知道凛光已经是上弦零之后,那样的设想就彻底破碎了,凛光是鬼,是很强大的鬼,是上弦。这几乎就代表他的手上注定沾满鲜血,和那些鬼的区别只是在于凛光杀的并不是她眼前的人罢了。
“凛光......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凛光了......他和无惨相处的时间太久,和那些所谓上弦相处的时间太久......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孩子了。”
这是凛光被接到鬼杀队之后,忍告知珠世来参考对方的意见,是否要在凛光的身上先尝试将鬼变回人类的药时得到的答案。
于是突然的,忍好像理解了她们初见时,为什么珠世只在不断地低着头自责她没能早早带回凛光,却对如果带回凛光该怎么做的事只字不提。
因为在珠世的设想中,也许已经不存在凛光能够再次站在她们身侧的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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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路和回去的路是完全一致的长度,但忍却总觉得回去的路要显得更长些,明明回去时卸下了唯一的重量。
也许是因为回去的路更显得安静吧。
凛光总是会跟她说点什么,或者是闻到了花香,或者是听到了鸟鸣,偶尔看到停在鱼缸上的蝴蝶也会跟她分享。
玄弥和炭治郎身上的伤势已经缓和了很多,大概再过不久就可以重新开始训练了,那之后,凛光大概会觉得很孤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