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岳宫是个好的避暑圣地,园内造景别致,气候宜人。
虽说要去江南,但也并不着急。
洪涝频发,附近山体还时有坍缩的危险。
自那日后,慕容玄拓开始正常处理事务,将后续治理工作和难民的安置以及一些赈灾事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三个月后,堵塞的洪涝被疏通,雨水也少后,瘟疫得到了控制,灾后重建已然开始。
其中,女主宣蓉的功劳可见一斑,治理瘟疫,疏通河浚。
一切安定后,宣蓉被召回了恒岳宫,在政殿众大臣聚首,进行简洁的朝会。
有大臣道:“陛下,既然瘟疫解除了,娘娘也平安无事身体渐康,臣等请陛下收回那道传位圣旨!”
按照往年的惯例,如今也该是回宫的时候了。
于一众守旧的大臣而言,那齐毅王之子,终究并非陛下子嗣,不是正统,非天命所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殊不知,慕容玄拓已然没了这做皇帝的心思。
高位上的男人手心里捏着小泥人,等众臣议论完安静下来后,才微微颔首。
声音薄凉而平静:“丞相之位空置许久,如今论功行赏,也有了合适的人选。”
“传孤旨意,便由巡抚宣蓉正式晋升,万望宣卿恪尽职守。”
慕容玄拓轻掀眼皮落在宣蓉身上,后者着实惊愕,愣了半晌后,跪地俯首,女子声音高阔:“微臣怕是难以担此大任。”
殿内大臣也反应过来,全然忘了让陛下收回传位诏书之事。
“陛下!丞相之位不可如此武断啊!”
“宣巡抚虽在此次洪灾中立了功,但终究是女子,我大越开朝以来,未有女子担此位之先例啊,陛下!”
这岂止是先例,大越开朝以来,也鲜有女子入朝为官的!
慕容玄拓懒散的目光扫过众人,淡声开口:“如此,孤的皇位爱卿们轮坐罢。”
众人跪地俯首,不敢再吱声。
慕容玄拓径直宣布第二件事:“至于那道圣旨,回去后还请太傅代孤颁布了。”
殿内老者愣了愣,看向他自小教习的天子:“陛下?!”
慕容玄拓轻叹一声:“孤不是个好皇帝,新帝登记,劳诸位费心了。”
太傅作为陛下太子时期的太傅,哪里看不出君王心意已决,忽然想起近来恒岳宫贵妃娘娘命不久矣的传言。
此时也说不出话来了。
太傅跪地:“臣虽一把年纪了,但定当殚精竭虑,为我大越。”
慕容玄拓并不在意,话术如此,其实这位置谁来坐,他已经不关心了。
慕容玄拓起身离殿。
徒留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
宣蓉指尖发麻,慕容玄拓显然早有准备,一切文书都拟定好了,江山他竟是说丢下就丢下了。
颤抖着指尖从内阁大臣手里接过任命圣旨,宣蓉心潮澎湃,内心一片壮志。
慕容玄拓看着众人将东西收拾上马车,一应物品齐全,去江南的路线,他已经安排好了。
他大步走回殿内,脚步很轻,走近屋内看书的人身边,蹲下身轻声说:“出了恒岳,我们在梁江上船,一路行水路,可行?”
花眠看了一眼男人,良久缓慢地点了点头。
慕容玄拓扯出一个笑容:“行船一路看些风景,路上也不颠簸。”
花眠嗯了一声。
慕容玄拓小心打量她的神情,确认她并无不愿后,心下稍松,却也觉得口舌苦闷。
他们注定是去赴一场死别,短暂的相拥,却也是慕容玄拓千辛万苦求来的。
临近出发,恒岳宫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萧无祁解决完西北的事,风尘仆仆赶来,得知一切,得罪陛下退位,得知萧兰汐命不久矣。
明明离都之前,一切还不是这样。
萧无祁的记忆还停留在围猎场,他看着被他亲生抱回来的这个妹妹,下不去手。
又察觉了慕容玄拓的图谋,索性揭穿了她的身份。
再后来,慕容玄拓的人捣乱,让他不得不离开都城北上。
一切恍如隔日,一切又好像都已经隔世了。
萧无祁脚步匆忙掠至主殿,在殿外先看见了宣蓉。
他顿住脚步:“宣昭仪。”
宣蓉看见兄长怔愣了下,萧无祁此时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萧无祁随即改了口:“宣丞相。”
他看宣蓉的目光深邃,女相!只觉得此人果然是慕容玄拓的人。
当初的一切看来都是试探。
宣蓉愣了愣,从兄长的眼神里读懂了对她的回避与忌惮,张了张唇,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主殿内,花眠的手被慕容玄拓扣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两人顿了顿。
这还是在花眠身份揭露后,两人见的第一面。
萧无祁看着她欲言又止,慕容玄拓走上前将花眠挡在身后,冷笑一声:“萧侯爷,西北的事解决了?”
萧无祁行礼:“陛下。”
两人目光相对,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然而,到底都各自后退了一步。
慕容玄拓看向宣蓉:“宣相不要辜负孤的重任啊。”
宣蓉听懂了。
慕容玄拓回身看花眠,放柔了声音:“汐儿,现在走吗?”
花眠看了看萧无祁点点头,现在两人也没什么瓜葛了。
和慕容玄拓上了马车。
萧无祁心中怪异,脑海里划过女子惨白的面容,眸光倏地变的极冷。
他抬腿正准备阻拦,被宣蓉拦住了。
萧无祁看她:“宣相何意。”
宣蓉眼眸微湿,喊出了幼时的称呼:“兄长,让他们走吧。”
慕容玄拓退位,殊不知暗影还在他手上。
“兄长......”
萧无祁微微拧眉:“丞相这是何意?”
宣蓉上去一步拽住男人的袖子,红了眼眶:“兄长,我是萧兰雪,我是雪儿。”
萧无祁微微睁大眼眸,恍然想起了什么,十几年前,小小的嫡妹扯住他的袖子,也是这般叫他兄长。
“怎么可能......”
宣蓉看向他,阻拦道:“兄长,你追上去也于事无补。”
有些人有些事,早就是注定了的......
......
梁山水汇,几人上了乘船。
硕大的船体,上面除了控船的暗影,慕容玄拓身边也只带了李元德。
李元德不愿离开陛下,忍冬也不愿离开花眠,一行四人下江南。
慕容玄拓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个性子一般,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平日里生气了,便一个人躲去船舱内兀自生完气,回来又温和万分待在花眠身边。
暴虐帝王,变成了乖顺模样。
花眠还不太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