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看了眼宣蓉,没想到一个女子年纪尚轻竟然有这般医术,随后反应过来:“自娘娘病倒,陛下就不曾合眼。”
慕容玄拓没有反驳,看她:“汐儿,怎么样了?”
宣蓉神色也有些凝重:“可以救,只是......”
只是也救回来也活不久了。
慕容玄拓听懂了问:“多久?”
宣蓉施针,又开了药方和房间消毒的方子,收完针后,重新把上脉,只觉得这脉象并不好。
她看向谢太医:“先生,你来看看,是不是......”
谢太医上前诊脉,良久看了眼陛下,跪在了地上:“娘娘似乎......郁结于心。”
“命,命不久矣了。”
宣蓉也察觉到了,只是不太敢确认,她看向面色阴沉的帝王,给出结论:“三五年,娘娘体质先前落水染了暗疾一直未好,如今这疫病,救过来也时日无多了。”
“三五年,若是心中能看宽一些,或许能活久一些也不定。”
良久,宣蓉以为帝王不会回答的时候。
慕容玄拓嗯了一声。
“让忍冬进来看着,熬药吧。”
慕容玄拓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吩咐完,整个人像是敛入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一般。
他起身往外走去。
一路走至书房内,进入关上了门。
李元德万分担忧,总觉得陛下哪里不对。
他守在门口,不过一会,殿内忽然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不大的声响。
“陛下?陛下,需要奴才进来收拾吗?”
没有任何回应。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
慕容玄拓他不小心碰倒的两个泥人,此时摔碎在地上,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几块,混合在一起。
慕容玄拓蹲下身,指尖微颤,一片片将地上的陶土片拾起。
这是他从修政殿带出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碎了。
一切都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慕容玄拓将碎片放在案桌上,一片片拼接,一片片又碎开。
修不好了。
慕容玄拓放下碎陶片,偏开头去看窗外渐渐小了的雨声,平静黑沉的眸却好似酝酿着更大的雷雨一般。
花眠是在两日后醒来的,精神好了些,渐渐开始吃一些流食。
宣蓉和她单独聊了一次,告知了她亏了身体本元,没有那么长寿数的事情。
花眠对此没什么反应。
宣蓉面露难色,纠结许久还是问了:“娘娘心中郁结,是因为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并非萧家亲生的原因吗?”
花眠愣了愣。
宣蓉道:“脉象看出来了。”
沉默良久,花眠才摇了摇头。
宣蓉见她不欲多言,没再说,交代了几句,重新出发了,她的职责还没完成。
等人走了,慕容玄拓才进来。
一言不发,手里端着药,拿着蜜饯,全然没了往日里的话。
半句不说。
等花眠喝完药汤,慕容玄拓将蜜饯递给她便出去了。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花眠迟钝地察觉到慕容玄拓哪里不对,却没有问。
男人除了不怎么说话了,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每日守在花眠身边,两人同床共枕。
直到一次半夜,花眠迷迷糊糊醒来,手心被握着,有微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侧,又被一只手抚去。
黑暗中,她瞬间微睁双眸,淡色的瞳孔映着有些错愕的情绪。
“你......”
慕容玄拓一秒钟松开了花眠的手,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花眠怔愣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次日,花眠醒来,慕容玄拓已经不在身旁了。
到了傍晚,慕容玄拓才端着药进来,白日不知道去哪了。
花眠看了他一眼,男人神色正常。
但是,并不说话。
喝完药,手心被塞了蜜饯,慕容玄拓起身又准备往外走。
花眠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终是叫住了他:“昨晚,你......”
是哭了吗?
花眠不知该如何说。
慕容玄拓站定不动,后背僵硬,背影萧索,他并不回头,一动不动,良久,才出声。
一开口,声音沙哑至极:“你......心中郁结.......”
“是因为,不想要孤吗?”
慕容玄拓嗓音艰涩,开口询问已是千难万难,花眠沉默,慕容玄拓不敢停滞,脚下一转走出殿内。
他没勇气听任何答案,更接受不了沉默的回应。
花眠抿了抿唇,抬手在脸颊边擦了擦,总感觉上面有挥之不去的凉意。
后半夜,慕容玄拓进了房间,花眠隐约能感觉到,男人站在殿内等身上的凉气都退下后,才上了床。
花眠被拥入男人怀抱里,朦胧间,感觉到后者在看她。
慕容玄拓很少说话,后来也不见外出了,每天都在殿内处理折子。
花眠窝在他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那天的询问,慕容玄拓再也没有问过了,花眠也缄默很少说话。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不过根据剧情,应该都会好起来。
恒岳宫地势高,积水也慢慢退下去了。
花眠想着自己的任务,觉得要是这次跟着回了皇宫,可能真的要完不成任务了。
胡乱思忖了片刻。
花眠看向慕容玄拓,恰逢后者抬头,两人对上视线,慕容玄拓立即偏开头去,不看她。
在殿内没坐多久,慕容玄拓便起身出去了。
花眠迟缓地感觉慕容玄拓情绪是不对的,像是堵着气。
她顿了顿,起身也走了出去。
阴天,空气带着凉意。
花眠走过廊道,路过半掩着房门的书房,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
瞬间对上了慕容玄拓的视线。
花眠看见了满案桌捏各种形态的泥人,小小的模样,堆在一起,慕容玄拓从泥人堆里抬头看向花眠,眼尾很红,一言不发。
良久,他偏头看向另一边:“你进来做什么?”
满案桌,全是缩小版的花眠。
慕容玄拓手上沾染了泥土,忽然哑声重复:“你不要孤,你进来做什么?”
花眠静默许久,站在门边轻声说话:“三五年,我想去江南,你要来吗?”
三五年,是她最后的生命。
慕容玄拓忽然背过身去。
背对大门,许久,声音酸涩却坚定:“去。”
至少......
至少她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