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知道自己这次十有八九是撑不过去了,他也知道,其实只要自己愿意,以克拉克的速度和力量,是很有可能把自己救出来的。
但他拒绝了。
拒绝了儿子的救援,也拒绝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是的,克拉克很可能救下他。但作为时刻关注着自己孩子的父亲,乔纳森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克拉克还年轻,超能力还处于开发成长之中,常常会不稳定。若是有了万一,只会把克拉克也带入险境。
最重要的是……
人心难测。
乔纳森从来都以善意面对所有人,也一直身体力行,教导克拉克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阳光背后必然存在阴影。
现场有太多人了,都在关注着自己这里。一旦克拉克为了救援他暴露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无数的目光都会被吸引到这里,善意的,恶意的,喜爱的,憎恶的,一切都会向着这个还未真正成长成人的少年倾泻。意志不还不足够坚定的克拉克会被这些情绪裹挟,无可避免地滑向深渊。
甚至,克拉克的特殊之处还会吸引到某些不怀好意的组织机构,对他的孩子做出更多可怕的事情。
这些东西,不是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
当乔纳森和玛莎从自家农场的玉米地里,捡到那个乘坐飞船从天而降的小宝宝时;当他们抱起那个小小的身体,收到对方甜甜的笑容和拥抱时;当他们决定收养这个天赐的宝物,藏起那个超前科技的飞船时;当他们第一次发现刚刚两三岁的可爱儿子,竟然可以轻松抬起一辆农用卡车时……
克拉克身上的种种迹象,都在不断提醒着乔纳森与玛莎,这个孩子是如此与众不同。可他们是家人,他们深爱着彼此。他们深思熟虑,不顾一切地,只想保护好自己爱着的人。
乔纳森看着克拉克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笑容,他知道克拉克看得到。
没关系,孩子。我爱你,我希望我能在你真正成长起来之前,保护你。
我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克拉克从来没觉得时间如此之快,他看到父亲拒绝救援的手势,愣了一瞬。就在下一秒,龙卷风吞没了他微笑着的父亲。
“不……”
我以为拥有超能力的我是天选之子,是注定能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父亲都拯救不了……
我对父亲最后说的话,是“你不是我的父亲”……
我甚至都还没有向他道歉……
这是克拉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明白了什么叫做世事无常,生命可贵。
可这代价,如此惨痛。
龙卷风很快退去,幸存的人们互相庆幸,互相安慰,渐渐散去。而失去了亲人的玛莎和克拉克,却相拥着站在原地,似乎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突然,克拉克死死看着一个角落,老狗汉克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始朝着那个地方不断吠叫,拼命地摇着尾巴。
双眼含泪的玛莎捂住心口,看着那处被龙卷风砸坏的汽车。车门晃了晃,打开了一道缝隙。
在两人一狗的注视中,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艰难地从车门缝隙里挤了出来,摇摇尾巴,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喵呜。
不知是失望,还是死心,克拉克沉默着走上前,想要抱起这逃过一劫的小猫,随即被手里的重量微微震了一下。
“你好?外面有人吗?可以帮我们开一下门吗?它好像有些卡住了……”
这里竟然还有人?!
听声音似乎是个小女孩。克拉克顾不得多想,伸手扯住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车门,控制着力量一拉。变形的车门发出了难以负荷的咯吱声,被克拉克硬生生扯断了连接处,拉开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空间。
“谢谢你……”
一个黑发黑眸的东方女孩从里面跳出来,看样子很幸运,没有受什么伤。看到克拉克的一瞬间,女孩惊喜地脱口而出——
“啊,克拉克!”
“你认识我?”
奇怪,他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孩。
然而不等克拉克再想些什么,女孩身后熟悉的身影,让克拉克再也没有精神思考下去了。
“克拉克。”
“父亲!”
眼前的人,不是乔纳森,又是谁呢?
乔纳森的脚还受着伤,下车的时候有些不利索,但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乔纳森还活着,不缺胳膊不少腿,完完整整地,站在他们面前。
他像平时干完活回家那样,朝家人露出一个微笑:
“克拉克,玛莎,我回来了。”
乔纳森真的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他脸上在微笑,心里却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愧疚。
自己拒绝了克拉克的救援,大概会成为这孩子一生的遗憾吧?还有玛莎,他曾经许诺过自己会照顾对方一生一世,如今,只能让克拉克替自己继续这个承诺了……还好,克拉克是个好孩子,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勇气的男子汉了,他会照顾好玛莎的。
可惜,不能再陪你们走下去了……
就在龙卷风与烟尘杂物吞没自己的瞬间,一只属于女孩的手死死抓住了他:“抓到了!谢天谢地!”
还没等乔纳森反应过来,手的主人用力一扯,他瞬间随着力量被拉进了一个神奇的空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房间,温馨而日常,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但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龙卷风。哪怕是在真正的房子里,也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
“乔纳森·肯特先生?”一个黑发黑眸的东方女孩喘着气问。
“是的,你是?”
“呼,还好,赶上了……”
云小筝只在照片上看过一次乔纳森先生,这么久了,真怕自己找错人。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笑眯眯地说:“乔纳森先生,家人,还是要在一起才好呀。”
克拉克和玛莎与死里逃生的乔纳森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此时此刻,再没有比这个动作更能表达他们的情感了。
等他们平复好心情,不知何时,那个神奇的女孩和那只奶牛猫,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