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今这幽冥道中,蛮蛮千年前的故人只剩下了一个镜魄镜长老,其他人,包括君销的父亲上一任妖族君上,都在这千年间陆陆续续的陨落。
对于蛮蛮而言,没有家人的家,又如何能够称为家,就像是她日思夜想记挂的一味点心,盼阿盼,将其想的是天上地下难得的珍羞美味,可结果好不容易吃到了嘴里,却只觉得味如黄连,这其中的失落与无措,可想而知。
况且亲人,又怎么是一味点心能比的。
“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一辈子?”
蛮蛮抬头看着最上方那道已然失色的金色令箭,轻声道:“你说,明明我才是修炼时最爱偷懒最不成器的那个,为什么最后反倒是只留下了我呢?”
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蛮蛮又称比翼鸟,最重情,往日里性情如同孩子一般,但是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回头,流落在外的这些年,她唯一的目标就是回来。
琉绡站在祭台下,看着她那乌青色的背影,以往她最爱的明黄赤红色衣衫,自从五年前回来开始,她就再没见过她穿过,性子也越发的沉静。
“君上虽然这么说,但这并非是本意,他还是想让你回去。”
“君上。”蛮蛮有了一瞬的恍惚,“是啊,如今他已经是君上了。”
“蛮蛮!”琉绡往前几步,走到她身前,手搭在她的肩上,让她看向自己,“已经五年了,你不能再将自己固步自封在这里,妖族如今才刚刚打开结界,重获自由,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你难道想让他们失望吗?”
蛮蛮淡淡的看着她,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我第一次见你如此恼怒的模样,和你父母当年一样,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可是一旦放在心上,就比谁都豁得出去。”
琉绡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愿意再去提这个,松开了手,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真的不想出去,那我便找人来给你在这边上置一处居所,明日,我会同君上外出,等我回来,你再答复我。”
她见蛮蛮只是抬头看着上方,无奈,转身刚走了两步。
就听到声后的一道声音传来,“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
如今的妖君君销,本姓为沈,他的父亲,名为沈铎,在如今整个幽冥道上,众妖心中,那是一个毁誉参半的人物,是他将妖族带上了巅峰,同时也是他因为在神魔之战中,站错队,又将妖族拉入了地狱。
但无可否认,那个人的实力是他们为之崇拜疯狂却永远追逐不上的一个神话。
神之于人,沈铎之于妖。
但是就是那样一个传说中的人,却还是早早的便已陨落,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一个诅咒,就如同现在的君销,一旦触发了已经禁忌,他们身体中的力量将会不断增强,而他们受过诅咒的血脉,根本无法承受。
如果找不到解除的方法,最后只能被其反噬。
慢慢看向上方的金令箭,神色渐渐化作坚韧,这是他未完的愿望,她会替他去完成。
从芙蓉城到枯凌镇,就算是御剑,至少也要一日的功夫。
在离开之前,凌曲是一定要把人带走的,所以等到第二日的夜里,凌曲和苏袂便再次夜探了城主府。
这次骆逐也没有再躲到那个阵法中,干脆就摆了一壶酒,还有三两碟小菜,做在院子里等着他们。
“我不会把人交给你们带走的。”
真的被苏袂给猜中了,骆逐的执念并不会因为昨日凌曲的几句话就能轻易放下,凌曲神色微冷,也不意外,“既然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凌曲就要动手的时候,身边的苏袂突然抬手拦下了她,她疑惑的朝人看过去。苏袂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往前走了一步,从怀中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往骆逐的方向一递。
“这是什么?”骆逐看一眼那本没有任何名字的书册,没有伸手去接,随后戒备的看向苏袂。
苏袂浅浅一笑,似是在笑他的草木皆兵,“骆家一向是医修中最出色的,对这起死回生的法子,不知道感不感兴趣?”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骆逐,就是凌曲心几乎都停了一瞬,倏然侧头朝他看去。
但看苏袂,仍旧是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笑的温和,却莫名让人觉察出一丝狡猾,“骆城主感兴趣吗?”
骆逐此刻哪里还有什么顾虑一把,便将那本书册夺过,翻看起来。
凌曲见他神色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理智告诉她此事太过荒谬,但是心里也还是抱着一分的希望。
“如何?”
骆逐摇摇头,神色悲喜交错,微微平静下来之后,朝苏袂看去,比起先前的态度,可以简直说是两个人,拱手一礼,神色微凝,“敢问苏公子何处的得来的这秘法?”
“当年晦朔之境所得。”苏袂也没有隐瞒。
凌曲想起来了,是当年那本无字天书,上面竟然记载的是有违伦常的复生之法,晦朔之境中的那个声音,竟然会这么大方?
晦朔之境,骆逐当年自然也是去过的,这本书册的来历可信,“可是。。这上面的记载,我闻所未闻,我们医修也不曾用过这种方式来救人。”
凌曲没有他的顾虑,既然苏袂拿出来了,她就相信这至少不是什么害人邪术,“你若是有所顾虑,就将我长姐还我,我自然有办法。”
骆逐的手一紧,将那书册攥出几处褶皱,“这世上最好的医者都在芙蓉城中,我必定会拼尽全力让裳儿回来。届时。。”他顿了顿,“届时,她是走是留都听她的。”
这看起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在这里怎么争抢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若是凌裳还在,自然是她自己做主最好。
苏袂的一本书,瞬间便打乱了她原本的打算,凌曲倒也没有气恼,反而要谢他。
苏袂倏然一笑,“你我之间说谢也太过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