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慕长风的状况却越发糟糕,云恬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当机立断道,“我这就回去把盈香换回来。”
盈香会医术,对付慕长风的病症也好些日子了,总比她有用些。
云羡之颔首道,“也好,他时常如此,突如其来高烧不退,你别太担心。”
“嗯……”云恬何尝听不出云羡之是在安慰她。
不过这也说明,她带来的解毒丸对二哥无效。
云恬不禁想,要是大表姐也在就好了……
她匆匆回到房间,与盈香互换了衣服,带盈香离开,流萤还在熟睡。
她将香囊放到流萤枕边,不过一会儿,流萤动了动身子,她连忙将香囊收回,抬手推了推她,“天色不早了。”
流萤睁开眼,似乎很诧异自己竟睡得这么熟。
她敏锐地闻到,枕边有一股药香味,与云恬那个奇怪的香囊味道一样。
云恬没有错过流萤的变化,与其等她逼问,云恬索性主动开口道,“昨夜我给你加了点迷药,你才会睡得这么熟。”
流萤诧然看她。
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实话实说。
沉默了一会儿,流萤问,“为什么不继续瞒着?”
云恬道,“这一路以来,你对我不错,我本不欲瞒你。”
“你不怕我告诉主人?”
云恬笑了笑,“若你愿意当他手下的一条狗,继续沦为那些人的发泄物,我自然不拦你。”
话到这,流萤已经隐隐猜到,“你没有中毒?”
只有生命没有遭到危险的人,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云恬从香囊里取出一颗解毒丸,递到她跟前,“你若想当个人,就吃了它,当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记住,命运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气氛陷入凝滞。
流萤冷硬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她那双长年累月淬着寒霜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颗药。
她想起妹妹病死后,她在绝望中苦苦求生的日子。
钱万金将她买走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被救赎了。
孰料,她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那帮人,根本没有把她当人,在钱万金身边的日子,甚至比在青楼还要不堪,屈辱……
可为了活命,她不得不咬牙隐忍,苟且偷生。
“有什么条件?”她哑声问道。
云恬愣了一下。
忽然失笑,摇头,“没有条件。”
她迎着流萤怀疑的视线,“我说过,从今往后,你的命,只属于你自己。”
流萤颤着手接过药丸,深深看了云恬一眼,一口吞了进去。
云恬笑了,“你不怕是另一种毒药?”
流萤摇了摇头,“你要我死,昨晚有的是机会下手。”
何必等到现在,费尽口舌说服她自己服毒。
这时,门外传来扣门声。
是钱万金身边的人,“今天雪太大了,主人说再住一日,待雪停了再赶路。让你们没事不要外出。”
流萤与云恬互视一眼,流萤扬声道,“知道了,我会看着她。”
云恬打开窗,一阵刺骨寒风扑面而来,将她冻得猛哆嗦。
窗外已是银装素裹,飞雪漫天,寒风凛冽如刀,刮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这样的风雪,果然连老天都帮着她。
正好她可以再找机会,多看二哥几眼……
这场暴雪持续了三天。
然而,慕长风的高烧也一直反复不退,每次见面,云恬都能看见盈香眼底的颓然和无奈。
流萤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清晰感受到,云恬这几日沉默了许多。
整个人气压极低,仿佛笼罩在一股幽暗气息之中。
这一日,流萤将饭菜端到房里,刚一放下,就听到外头发出砰一声巨响。
两人对视一眼,开门一探究竟。
外头动静实在太大,开门的同时,盈香也推着云羡之匆匆从房里走出来。
盈香的脸色依然很不好看,云恬不用问也能猜到,定是二哥情况不妙。
几人趴在护栏朝下望去。
只见一名披着狐裘带着斗笠的红衣女子拖着一个死士,大摇大摆走进来。
她随手一抛,如破布袋一般,狠狠砸向静置的桌椅。
砰!
又一声巨响。
桌椅当场碎裂,黑衣死士翻倒在地,惨嚎着半天爬不起来。
远远望过去,隐约可见那人嘴唇发黑,俨然是中了剧毒。
“老娘再说一遍,让钱万金滚出来见我!”
“否则,别怪老娘一包药,把你们整个客栈的人都毒死!”
这说话的口吻,云恬闭着眼睛都听得出来者何人。
她脸上难掩喜色,不顾身边几个黑衣死士的阻拦就往楼梯跑。
大表姐来了!
二哥,有救了!
然而脸色骤变的,远不只云恬一人。
云羡之看着楼下那抹让人惊艳的红色身影,温润清雅的眸子难以抑制地颤动,扶着轮椅的手不知不觉捏得发白。
“快……推我下去。”因为激动,他的声线竟有几分断续。
盈香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云羡之的不同,她不禁看向楼下那个红衣女子,又看了看云恬匆匆往外跑的背影。
“大公子认得那人?”
云羡之没有回答她,直接推动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着楼梯划去。
盈香这才连忙喊了两个管事过来抬,“快,公子要下楼!”
云恬三步并作两,来到楼下时,钱万金正和华霓裳对峙。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无故打伤我的人?”
“你绑了我朋友,还质问我为何伤你们,简直是笑死人。”华霓裳手中长剑直指钱万金。
“立刻把人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钱万金瞬间明白她所指何人,甫一侧眼,就看见匆匆下楼的云恬,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郡主还有这样的江湖朋友?”
“花姐姐!”听得华霓裳自称她的朋友,云恬便顺势改了称谓,“是我自愿跟他们来的。”
她跑向华霓裳,“你先别生气,我好得很。”
看华霓裳风尘仆仆的样子,定是自打得知她被劫后,就紧随其后,一直追到了这里。
华霓裳抓着她的手腕把脉,又将她整个人转了一圈仔细看了会儿,才咬牙骂道,“死丫头,看我回去不揍你一顿!”
“云砚之那厮舍不得,我可不会心疼你!”
虽然云砚之说你定有万全之策,她却依然放不下心。
见她真是急坏了,云恬只得撒娇,“好姐姐,别生气了,我真没事……不信你再检查几遍。”
“死开死开,真不想理你。”华霓裳气急败坏地推人。
云恬却抱着她的手臂不放,又趁机捏了捏她腋下软肉。
华霓裳一怔,就听她抬眼朝钱万金道,“这是我朋友,她担心我的安危才千里迢迢追来,接下来就让她与我同住同行便是,不会耽误你们的要事。”
钱万金却是冷了眼,“她毒伤了我的人,你一句朋友,就这么算了?”
眼见华霓裳正欲骂人,云恬忙道,“我会让她给你们解药,我来北疆是找太子殿下的,在见到太子殿下之前,我是不会跟她回去的,你大可放心。”
钱万金将信将疑看着两人,半晌,才挥了挥手,“解药留下,滚回房里,别在老子眼前晃悠。”
“放你的狗——!”
云恬一把按住华霓裳的嘴,又哄着华霓裳拿出解药,这才拽着她往楼梯走。
一上楼梯,华霓裳已经忍不住开口质问,“你这丫头武功一恢复,胆儿也肥了,竟然跟罗刹宫的人打交道?!”
云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两个管事抬着云羡之的轮椅,费力往下搬。
身后,盈香提着裙摆跟着后面,嘴上不忘叮咛,“夫君,您慢点儿,还有你们,都小心台阶。”
拐角处,一上一下,正好打了个照面。
华霓裳的视线落在云羡之脸上的刹那,气氛瞬间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