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笑道:“既然如此,段大将军就请回吧。”
段俭魏表情一僵,说道:“安王郡王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李晟哂道,“还请段大将军回去告诉异牟寻,何时想通了,再派人出城与我商谈归降事宜,不过要尽快,我只会等你们三天。”
说到这一顿,李晟又喝道:“传令,大军上山驻营。”
李晟的军令很快传达下去,唐军开始当着段俭魏的面上山。
段俭魏直勾勾盯着唐军一路上了山,李晟也不驱赶,而是任由他随便看。
最后还是段俭魏自己感到不好意思,灰溜溜的回了三赕城,将谈判失败的结果禀报给刚刚继位的异牟寻。
……
“如此说来,李晟不愿意?”异牟寻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李晟只同意归降,但是不同意王上仍旧为南诏王并且世镇南诏。”段俭魏点点头又接着说,“而且他只给三天,三天之后就要挥师攻城。”
“三天?”异牟寻叹了口气,说道,“要不然先回阳苴咩(大理)?”
之前劝说祖父阁罗凤的时候,异牟寻的语气非常急迫,恨不得马上投降,但是等到阁罗凤暴病身亡,他继位为南诏王后,异牟寻才发现,做出投降的决定并不容易,因为投降之后会失去很多,甚至可能失去自由。
如果只是当个王世子或世孙,留在南诏或者去长安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如果继位成了南诏国王,留在南诏和去长安的区别那就是天壤之别,在南诏他想怎样就能怎样,去长安就得装孙子,妃子都守不住。
据说大唐的那些书生雅士最喜欢勾搭藩国小王的后妃,经常是几首淫诗或者几曲艳词就把那些亡国之君的后妃撩拨得春心荡漾投怀送抱。
异牟寻虽远在南诏,对长安也不是一无所知。
段俭魏看出了异牟寻的焦虑,当即小声说道:“王上,要不夜袭唐军大营?”
“夜袭唐军大营?”异牟寻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说道,“大将军休要戏言,唐军兵锋如此犀利,可不敢乱来,打不赢的,不可以,不行!”
段俭魏却沉着脸,低声说道:“不尽然,据老臣的观察,唐军的主帅李晟,不过徒有虚名而已,此人不仅根本不懂兵法,而且极度轻敌!”
“哦?此话怎讲?”异牟寻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段俭德说道:“孙子兵法云,驻营时要背山险,临水流,向平易,通达樵采牧饮相近之地,尤其切忌在孤立无险之高地上修筑营垒,然而李晟却偏偏选了城西马鞍山,我军完全可以假借夜幕掩护,从北门出城潜行入马鞍山,再借密林掩护悄然逼近唐军大营,再然后在拂晓时分发起突袭,定可以一战击破李晟大军!”
“真的能行?”异牟寻问道,“唐军难道不会在密林中布设伏兵?”
“不会,密林边缘遍布荆棘,难以通行。”段俭德十分笃定的道,“而且老臣已经往密林中派了哨探,唐军有任何异动都瞒不过我们。”
“那就试试?”异牟寻也不免有些心动。
如果打赢了,就可以为南诏蒙氏争取更有利的投降条件。
即便打输了,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反正大唐不会轻易诛杀藩邦小王,作为南诏国王,他照样可以前往长安担任十六卫大将军。
左右都不亏,为什么不试试?
万一赢了呢?
……
在马鞍山上,唐军已经扎下一座简陋营垒。
确实很简陋,营垒四周不仅没有竖起栅栏,壕沟都没挖,直接就是将山顶草地清除一大片,然后把帐蓬和蚊帐一搭了事,真敷衍至极。
但是李晟还有麾下的一众部将却毫不在意。
安南副都护鲁阳甚至还担心南诏军不会来。
李晟笑着说:“放心,南诏军一定会来偷袭。”
“大都护何以如此肯定?”鲁阳有些不解道,“换成是末将,就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似大都护这等名将,又怎可能留下如此明显之破绽?”
“名将也有马失前蹄时,平阳郡公不也在大非川吃了场大败?”李晟笑了笑,又道,“何况我军营地除了北侧之密林,其余方向一目了然,从白日至夜间,皆在南诏军监视之下,就是想要埋设伏兵也难以办到,所以南诏军若从北侧密林发起突袭,事成则一战击溃我军,事不成则变成强攻,也无损失。”
鲁阳被说服了,点头道:“末将去林子边盯着。”
“不急,才三更天而已。”李晟却摆了摆手说,“五更再去也是不迟。”
然后真的一直拖到五更,李晟才领着鲁阳等一众部将来到密林边缘。
夜幕下,只见两个山炮团已经在密林边缘构筑好了炮兵阵地,足足四百门两寸山炮,分成前后四排,每排一百门炮,将林子边缘完全覆盖。
……
另一侧,段俭魏领着五千精兵悄然进入密林中。
刚刚爬到马鞍山的山顶,一个校尉就迎上前来。
“免了。”段俭魏一摆手制止校尉见礼,又问道,“唐军可有进密林?”
“没有。”校尉狞笑一声,又道,“唐军对我南诏的地形显然不熟悉,派出的哨探发现密林边缘的荆棘难以通行之后就折回去,却不知道只要进入密林百步左右,荆棘就会减少甚至于消失不见,通行条件并不比平地差。”
“这是天助我南诏军成事。”段德俭闻言大喜过望。
又等待了片刻,估摸着已经到了五更初,段俭魏挥手示意五十象兵进入密林边缘,这五十象兵不仅是前锋,更要为大军披荆斩棘踩开进攻通道。
战象兵,历来是南诏军的杀手锏,斩获了无数功勋。
这五十头战象已经被驯养得很好,踩开荆棘丛时制造的动静非常小,跟小动物在草丛中穿行差不多,超过五十步就很难察觉。
唐军营地距离密林边缘足有百步。
所以从始至终,唐军都懵然不察。
半个时辰之后,五十头战象率先从荆棘丛中走出来。
紧接着,黑压压的南诏甲兵就从战象兵身后涌出来。